南风惊婉挽(22)
蒋兢南走在前面不发一言,他步履匆匆,步伐有些混乱,温婉看见蒋兢南握着片子的手攥的紧紧的,整个人看起来好像满是防备的样子。
温婉拉住蒋兢南,“蒋先生,万伯今晚要住在这里什么都没准备,趁现在天还早,我在这里照看万伯,您回家给万伯收拾些衣物必需品的,顺便和万嫂交代一下吧。”
蒋兢南怎么会不知道温婉的心思,他回手搔了下温婉的发顶,感谢又亲昵的用大掌搂住温婉的后脑勺轻轻按了按,交代了几句就离开了。
温婉把万伯安顿好,给他打了饭又领了病号服,一切都收拾妥当坐在床旁伺候万伯吃饭。
“真是不好意思,温姑娘。”万伯吊着右手,脸上也擦破了皮,但干净得体,温婉丝毫不介意。
“没关系的,之前您也很照顾我,您受伤了我这是报答啊!还有,万伯你叫我婉婉就好了!”和万伯在一起,温婉没有和其他同龄男生在一起时的尴尬,温婉很轻松。
“人啊,就是老了不中用了。以前年轻的时候谁没磕磕碰碰过啊,翻出去了拍拍身上的土又起来了,现在年纪大了,刮刮碰碰的就骨折了,给你和阿南添麻烦了。”
温婉拿着汤匙把饭里拌了点汤,吃起来更好消化也更有滋味,“我倒不麻烦啊,我刚开学课业也不是很忙,只是看蒋先生很担心您。”
万伯拿着床头柜的手帕擦擦嘴,轻轻叹了口气,“阿南这孩子太死心眼,其实事情过去都多少年了啊,我和你阿姨都已经放开了,就他心思重还是不能原谅自己。”
温婉听了心中暗想,可能这件事或者这件事中的人就是蒋兢南不敢来医院的原因。但温婉没有问下去,于她而言,对蒋兢南她有崇拜有爱慕但不敢有幻想和奢望,她知道蒋兢南在帮她,各个方面,但这些重于泰山的恩惠对于蒋兢南或许轻如鸿毛的不放在心上。
说她自卑也好,说她懦弱也罢,蒋兢南知道她的一些难以启齿的过去,而她更有不堪回首的秘密不敢说与任何人听,她只要能低到尘埃中的仰望他就好,他不想被提及的过去,他心中的伤疤,他想说她便坐在他身旁贡献耳朵,他不想说温婉也绝不想在别人口中肆意打听。
万伯看着温婉低眉顺眼的样子,嘴里与她闲聊,心中也是若有所思。虽然只有二十几天的功夫,但他真的很喜欢这个小姑娘,不提她有着同龄人没有的沉稳,她的自爱,她的懂分寸也被他唠叨的老太婆不止夸赞过一次。
他们老两口在蒋家久了,什么女人没见过,虽然蒋兢南从来不往和祥湾带女人,但到和祥湾找上门的女人可不少,那些女人不知顺着什么路径找到了那里,不请自来,假意曲迎,不过是场面样子,为的不过是得到蒋兢南而已。
可温婉这个小丫头却不一样,很自爱,很矜持,她离蒋兢南很近,只要稍施手段就能得到些好处,但她保持着恰好的距离,彬彬有礼,对于蒋兢南不过分好奇,也不随意探究,万伯对温婉一直是另眼相看的,如今更是喜欢了。
“不过可怜了小卓,你阿姨腿脚不好不能走远路,一会阿南来了我得交代他给找个临时接送的人啊。”
温婉把碗里最后一点菜放到饭勺里喂给万伯,然后拿过纸巾给万伯擦嘴,笑着道,“这您担心什么,我可以啊,干嘛还另找人?”
“我怕你平时课业忙啊,耽误你功课不好的啊。”
温婉笑笑,把餐桌收拾好,“我就是有课,也基本在下午两三点结束了,接小卓不是刚刚好嘛!”
万伯拉着温婉的手拍了拍,“那有你我肯定是再放心不过的,你不知道,我们小卓很可怜。”
万伯给温婉讲了小卓的身世,小卓是万伯万嫂的孙子,他们二人的儿子早逝,儿媳妇怀着小卓的时候受了刺激,生下小卓先天就是自闭。刚开始他们老两口在蒋家老宅,小卓为了上学方便和蒋兢南住在富城国际的公寓里。蒋兢南请了保姆来照顾,但是小卓自闭,有时候不能很好地理解保姆说的话,经常被保姆偷偷地打,嫌弃小卓碍手碍脚还会把他绑起来,蒋兢南工作忙都没有发现。
直到有一次,保姆把小卓锁到了橱柜里忘了放出来就走了,蒋兢南晚上应酬喝了点酒有些醉了,回到家看屋里漆黑以为小卓睡了就没去看看他。直到第二天一早,他起床送小卓上学发现小卓不在房间,整个家都要翻遍了,才发现了厨房被链条锁起来的橱柜,蒋兢南赶紧报警,警察来了掐断了链条才把小卓救出来。
小卓被锁了一天一夜,身子屈得像个虾米一样,被救出来的时候已经不省人事,蒋兢南吓坏了。
有了这个教训,他置办了和祥湾的物业,把万伯万嫂从老宅接来照顾小卓。
温婉听得动容,想着当时那么小的小卓可怜的被锁在狭小的空间一整晚,他说不出话,也不会呼救,再不为人知的情况下受了很多的虐待,心也跟着一揪一揪的疼,就像她一样,有口不能言。
这时,病房的门被推开了,蒋兢南一手拎着水果,一手拎着个小的行李箱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护士打扮的人。
“万伯,这是李姐,我和万嫂不能时时来照顾你,她是全天看护,需要用人的地方你喊她就是了。”
“一会我让徐安去看看,能不能雇到短期的接送小卓的人,他你就不要担心了,专心养病就好了。”
万伯摆摆手,咽下嘴里温婉递给他的橘子,“干嘛要别人,不知根知底的,我都和婉婉说好了,这段时间她替我接送小卓。”
蒋兢南看着温婉和万伯已然达成约定,他从来都是顺着万伯万嫂的,况且温婉确实很好,只是还不知道温婉是不是愿意。
温婉这姑娘在蒋兢南的心中一直以来是顺从的样子,无论对谁都是忍让,说的难听甚至是逆来顺受。可蒋兢南不愿委屈温婉,他心疼这个小丫头,她从来都是隐忍的,善良的。而且万伯是长辈,温婉纵有一万个理由,只凭这一条她就能欣然接受万伯的一切要求,因为对她而言,这些都是不可求的爱,既然不能被给予,那她就施予。
蒋兢南知道温婉就是这样的。
万伯知道蒋兢南对医院的避讳,催着二人离开,两人一起走出去,蒋兢南送温婉回学校,上了车他开口问温婉。
“万伯说,由你来接送小卓?”
温婉局促的坐在车里,想起那次被蒋兢南救起,带到车里取暖,笑着点点头。
“觉得勉强可以提出来,老人家自有自己的想法,你该有自己的事情,没必要答应他勉强的要求,我可以另外找人。”
温婉想起万伯说起小卓的遭遇时那种心疼,蒋兢南说起时那种愧疚,摇了摇头,“其实并不勉强啊,何况是我主动提出来的。”温婉系上安全带,双手攥紧自己的书包带,“我也想和小卓多亲近啊,毕竟现在我是他的老师啊,而且我现在刚开学没什么事情,接小卓很方便。只是送的话,可能还得麻烦您。”蒋兢南转过头,温婉看着窗外,头发就散在肩上,穿着高领的灰色毛衣裙,青色的呢外套,看起来这么恬静,美好。
路边一盏盏飞逝的路灯在温婉的脸上投下光影,忽明忽暗,蒋兢南觉得那路灯有些讨厌,如果一直有光打在身边女孩子的脸上,他就可以随时转过头都看到这么温柔的脸庞了。
快到校门口,温婉提出要自己走回去,蒋兢南把车停在路边,但没有打开车门。
“这么晚了,很不安全。”
“谢谢你蒋先生,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温婉,”听到被点名,温婉才把低着的头抬起来,见蒋兢南正色道,“你这个年纪,不应该为别人而活。”
听了这话,温婉第一次生出了想要反驳蒋兢南的心思,“我活在大学里,这就是个小圈子,今天您开豪车送我回去了,明天就会传遍学校的。”
“了解你的人不会在意那些谎言,不了解你的人你干嘛在意他说什么。”
“蒋先生,”温婉和蒋兢南接触这么多次,第一次两人谈话如此激动,“您是人上人,不用在乎别人口中的你是什么样,你只要活成你自己就行了,但别人的口水却可以轻易淹没我。”
“谢谢您的好意,但这会给我带来麻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