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牙还牙,对自恋的人,就得还他自恋。
“姜老师身上的味道很特别。”凌霍在椅子上坐下,腹间肌肉清晰分明的几块,下身只着戏服的白色里衬。他拿起烟盒,食指在尾端轻轻一敲,取出一支烟来。
“自己不知道吗?”
“什么味道?”姜沅立刻拉着衣服闻了一下。
有味道吗?
没闻到啊。她今天没擦香水。
凌霍垂眼点燃烟,把打火机丢回化妆台上:“奶味儿。”
“……”
姜沅从他要多正经有多正经的语气中品出一丝调戏,这个老流氓。
她耳朵差点一个爆红,咬了咬牙压下去,说:“凌老师也很有味道呢。”凌霍视线瞥过来,她摆出一个大笑脸,“——烟味儿。”
说完扭头拉开门。
哼。
关好门一转身,被突然出现的小胖吓了一跳。小胖端着冰水和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也是一脸惊疑不定,瞪着她:“你……姜……”
没等他姜完,姜沅笑眯眯地飞快说:“不小心走错了。”
然后戴上口罩,溜了。
走出几步,转过弯,姜沅没忍住又拉起衣服闻了一下。
闻不到啊。她就早上吃早餐的时候喝了一盒牛奶,不至于现在还有奶味儿吧?
凌霍是什么狗鼻子?
——
齐欢看到姜沅惊喜坏了,热情似狗地凑过来:“甜甜姐,你怎么没在拍戏?你是专门来看我的吗?”
“胡说。”姜沅指尖戳了下她的脑门,“我明明是来看辰柯的。”
“胡说。”辰柯把她的语气学得惟妙惟肖,“你明明是来看凌老师的。”
“……谁说的?”姜沅莫名一个心虚。
“今天下午基本都是凌老师的戏啊。我们俩只有一个镜头。”
“这样啊。”
还以为自己刚才从凌霍化妆间出来被看到了。姜沅摸摸鼻子。
不远处,凌霍已经在一群人的簇拥下来到片场,肩上披了一件布料轻薄的白色外袍。他背上刚画好的伤效妆不能擦碰,待会儿要拍一场裸背的戏。
化妆师给他化了憔悴虚弱的妆容,唇上毫无血色,加上凌霍本身的气质,竟有几分病弱冰美人的意思。
整个剧组,凌霍的地位毫无疑问最高。但韩可佳都有六个助理全方位无死角地伺候,咖位比她大不知几个量级的凌霍,进组只带了两个助理,都是闷声不响但干活非常麻利的。
生活饮食方面,事无巨细都由小胖负责,另外一个瘦点高点的负责其他工作上的事情。
不过虽然他带的人少,剧组的工作人员都很到位,对他不敢有一丝懈怠。
凌霍从化妆间走到棚里的一段路,步伐沉稳不疾不徐,却一下都没被太阳晒到过——一个场务举高遮阳伞亦步亦趋紧跟,自己热得汗流浃背,手里却拿着扇子不停给凌霍扇。
这个取景地是龙族仙府,非常热,所有制冷设备的风口都朝着凌霍,座位四周摆着冰块降温。边上竟然还有一个大立式空调壕气地开着,让姜沅叹为观止。
凌霍刚坐下,齐欢就推着姜沅悄摸摸往那边移动。
姜沅奇道:“你在干嘛?”
“蹭空调啊。”齐欢小声说,“凌老师这儿最凉快。这个棚超热,你在那边坐一会儿就知道了,五分钟就能熟。”
……真机智。
十分钟正式开拍。
先拍了一些素材做后期剪辑用,就到凌霍的戏。
——
仙界被毁之后,龙凤两大仙族逐渐没落。
龙蛋的孵育耗时极长且极其艰难,新生幼龙因为太过脆弱大多难逃夭折的命运,十万年能养活一颗龙蛋就很不容易,堂堂仙族面临灭绝危机。
凤族则在此过程中大肆与人族、妖族通婚,致使血脉不纯,渐失神格,无法化出真身凤体,少数血脉高贵能化出的也发生了变异,原本纷华靡丽、长度可绵延数丈的凤凰尾羽已经萎缩至折扇大小——被许多妖族背后嘲讽叫彩鸡。
凤族不甘于衰落,开始觊觎龙族赖以生存的灵力雄厚的仙山龙脉。
南歌便是凤族委派到沉澜身边的棋子,但最终她无法痛下下手,选择向沉澜坦白。两人的密谈被爱慕沉澜的龙族长老之女幽若偷听,告密,南歌被沉澜的父君重伤关入地牢,沉澜也因维护南歌被仗罚至昏迷。
今天要拍的就是沉澜醒来寻找南歌,被仙童告知南歌已死。
“《南歌》十六场一镜一次!Action!”
满背血痕的沉澜不肯相信南歌的死讯,咬紧牙关强撑着下床,和自己的父君对峙。
仙尊一脸不虞地站在他面前:“我看你真是被她迷了心窍!一个图谋不轨的凤族小妖女,你以为我会留她性命继续祸害你?你给我趁早死了这条心,安心养好伤,择吉日跟幽若成亲!”
沉澜的眼中一刹爆出红血丝,紧攥的拳头垂在身侧,继而松开,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越过仙尊往外走。
“你去哪儿?”仙尊在他背后追问。
“去找她。”沉澜的神色虚弱也执着。
“她已经死了,你怎么还是执迷不悟!”
身后小仙童跪在地上哭喊:“殿下,南歌姑娘真的已经被仙尊处决了!”
“那我就陪她一起死。”
“混账!”仙尊大怒,“你这个大逆不道的东西,你忘了你身上背负着是整个龙族的命运!”
——第八十三代的独苗,他一死,龙族就绝后了。
沉澜的背影微微晃了晃,停在那里,没有回头。
几秒钟,沙哑的声音传过来,掷地有声:“她死,我死;她生,我生。”
姜沅的角度,只能看到凌霍的背影,他因为重伤后的虚弱而脊背微弓,姜沅看不到他的脸,却能从那个背影中感受到浓郁的情感。
凌霍没有过多的小动作,只是那样紧攥拳头站着,对家族的愧疚、对没能保护南歌的自责、以及爱人之死的悲痛,各种情绪全都压抑着,同时又都从他的背影中体现出来。
整个片场都是安静的,没有一丝杂声,所有人都屏着呼吸,从凌霍入镜的那一秒,就被带入了情境。
“卡。”郁导突然插入的声音打破现场的气氛,低头检查了一遍录像,神色难掩满意,“这条过了。”
“一遍过,卧槽。”齐欢惊叹地在现场不知被谁带起的掌声中拍手,“好感人啊,凌老师演技真的好好。”
姜沅本能地跟着鼓掌,这才从情境中抽离,然后发觉脸上湿凉凉的,抬手一摸,竟然哭得稀里哗啦一脸都是泪。
齐欢惊奇地勾着头看她:“甜甜姐你怎么哭成这样了?”明明自己刚才也感动得眼眶湿润,这会儿一看姜沅哭了,一边给她递纸巾一边疯狂嘲笑,“你泪点太低了吧哈哈哈哈。”
“不许笑。”姜沅拿纸巾擦眼泪,“三天之内鲨了你。”
“没事没事,说明你共情能力强,对我们演员是好事嘛。”齐欢反过来安慰她。
那边有人喊了一声,齐欢跳起来:“到我了,我去准备,这场拍完就能走了,你等我一会儿。”
——
姜沅低头把脸擦干净,旁边没人注意,没认出她。擦完正要重新戴好,发现脸旁边有人递来一张湿纸巾。
一抬头,看到小胖敦厚的脸。
“谢谢。”姜沅伸手接过来,湿巾比干巴巴的纸巾舒服多了,带点淡淡的香味,擦完还凉飕飕的。
“凌老师说,凌老师说……”小胖的表情似乎有点为难,声音也像憋出来的,仿佛被谁逼着说台词,最后一咬牙,一口气说到底:“凌老师说纸巾太粗糙了姜老师皮肤娇嫩得用软的我们那儿湿巾还多着姜老师您可以慢慢哭。”
刚刚被他的演技震撼到生出些许崇拜之情的姜沅:“……”
慢慢哭你大爷。
送个湿巾为什么也这么多骚话,还让小胖转达,她不要面子的吗?
小胖终于念完羞耻台词,松了口气,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姜老师您哭完了吗?”
“……哭完了。”姜沅一脸平静地把湿巾丢进旁边的垃圾桶。
“凌老师请您哭完了过去。”小胖的表情略显尴尬。
姜沅跟着小胖走到凌霍身后,郁导正在旁边跟他说戏,姜沅就安安静静地站了一会儿。郁导说戏比副导演专业得多,一针见血,听听挺有用的。
郁导一门心思都是戏,根本没注意旁边站着的不是普通助理,说完戏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