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皇不顾衣川紫的疑惑,又问道:“若未见过可疑之人,他近日还有什么其他异常?”
衣川紫想了想,摇头道:“并无其他。”
温皇若有所思地将扇子搭在掌心。
两地相隔实在太过遥远。纵使还珠楼能得到东瀛的情报,但终究滞后。温皇与赤羽之间有蛊虫联络,能对周遭的声音听个清清楚楚,然而不得不承认,所见所闻始终有限。
赤羽信之介有意遮掩,从容离去,温皇察觉不到也就罢了,竟连朝夕相见的衣川紫也没发现赤羽露出半点痕迹。
赤羽大人,总能给神蛊温皇惊喜。
衣川紫看他沉默许久,试探着问:“接下来我们该如何?”
温皇道:“等。”
眼下手中掌握的信息太少,无法对任何事做出判断。若真是赤羽大人开局,总会有下一步动作。做得越多,赤羽暴露得便会越多,只需耐心等待即可。
此刻还珠楼内三人,一人沉默思考,一人沉默等待,一人沉默状况外。气氛一时寂静到有些尴尬。衣川紫正犹豫着要不要先告辞,忽而听到有个熟悉的声音,在喊神蛊温皇。
“……伊织大人?”
那声音的出处,正是神蛊温皇的怀里。
衣川紫顿时觉得被自己脑子里一点奇怪想法吓到。而温皇,若无其事地将装着蛊虫的盒子从怀中取出,又轻轻扣了扣盒子,算是提问。
天宫伊织道:“最近确实没有可疑之人与信有往来。但紫不知道,信一个月前见过两个于西剑流而言,十分陌生的中原人士。”
温皇问:“是谁?”
天宫伊织道:“一人名叫岳灵休,另一人自称药神。”
——是药神遇见的赤羽信之介,和我鸩罂粟有什么关系。——
【第三章】
听到这两个名字时,温皇稍有些意外。
毕竟,这是两个在江湖中消失了有些时日的名字。
三年前,绝命司侵入了岳灵休神识,成为徐福载体,闹得苗疆天翻地覆。后来经众人努力,虽成功驱逐了徐福,但昔日的天下第一豪也失去记忆,成为了如幼童一般,需要他人照料的人。
身为挚友的药神鸩罂粟,自然接过了这份重担,带着岳灵休一同退隐江湖,游遍天下,以期有朝一日能医治好他,重续几人情谊。
还珠楼的情报网虽布置得极为缜密,但九界之大,难免会有疏漏之处。温皇本想着,鸩罂粟可能带着岳灵休去了未知的第九界,原来竟是去了东瀛?
温皇问道:“药神见赤羽大人,说了什么?”
天宫伊织道:“不知道,前后不过两个时辰,他们便离开了。信做什么事,我并没有像某些人一般偷听的习惯。”
“哎呀。”温皇摇了摇扇子,笑道,“这可是冤枉我了。我听的光明正大,赤羽大人也是明知道这蛊虫有何效用的。”
天宫伊织道:“你们两个的情趣,不要牵连到其他无辜之人就好。”
说这话时,天宫伊织的语气分明是柔和平缓的,可衣川紫偏偏就是觉得自己听出了几分咬牙切齿,甚至下一秒就要变成樱吹雪挥刀砍人的冲动来。
温皇道:“他们两人,我会照顾。否则惹得赤羽大人不悦,神蛊温皇不好交代。”
“……”天宫伊织沉默半晌,道,“你还是先寻到信吧。”
温皇收起蛊虫,又召来蝶舞,让她带着衣川紫与神田京一两人下去妥善安置。偌大的还珠楼正厅,此刻只余温皇一人。他缓步走到窗边,望着窗外辽阔景色,心中却在盘算着其他的事。
鸩罂粟为何带着岳灵休,不远万里去了东瀛?
到了东瀛,为何找上的人是赤羽信之介?
相谈的两个时辰中,他们说了什么?
问题越多,好奇心越盛。宿敌争斗,久违的兴奋感,让温皇内心波澜难平。
或许,赤羽大人的下落,能从药神身上找到。
“来人。”
温皇沉声唤道。他于窗前负手而立,将羽扇背在身后,缓缓摇了几下。
“主人,又有什么事要吩咐?是茶饮完了,还是肚子饿了?”
应声进入的人,却是凤蝶。温皇回头看她,道:“不是放了你的假?”
凤蝶道:“放了两个月的假,也有个重新开工的时候。”
温皇笑道:“凤蝶姑娘真是楷模员工,下个月给你涨些工钱如何?”
凤蝶翻了个白眼,不屑道:“整个还珠楼的账都是我在管。涨不涨工资,也没差了。”
凤蝶嘴上说着,走到桌旁,用手背试了试茶壶的温度,皱起了眉。
“怎么是凉的?主人,你现在这么好伺候了?”
温皇道:“哎呀,被凤蝶大人看穿了。”
“看得出来,心里那把火快要蹿出来烧了还珠楼了。主人,你很兴奋。”凤蝶笃定道,“我听说,赤羽先生失踪了。”
温皇用扇子掩了半边唇角,但笑不语。不愧是自小带在身边的小丫头,即便嫁了人,也是最贴心的。
“所以啊,我正打算找到药神,问问他将赤羽大人藏到哪里去了。”
“药神?”凤蝶愣了愣,道,“他近日正与岳灵休在正气山庄做客。剑无极没有陪我一同回还珠楼,就是在陪岳灵休。主人,你找他做什么?”
正气山庄?竟已回了中原么?
呵,有趣了。
“劳烦凤蝶大人一件事。”
凤蝶道:“有事你还是直说吧。每次这么客气,总有大麻烦等着我。”
温皇叹息道:“哎,凤蝶,你怎么也如此冤枉我?神蛊温皇向来以诚待人啊。”
“信你以诚待人的,都死得很惨。”
温皇道:“这次我是真心实意的。随我一同去正气山庄,将药神请回还珠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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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去。”
鸩罂粟正蹲着替岳灵休盖好腿上的毯子。听了温皇的话,便头也不回地应了一句。
俏如来虽身为主家,也只能立在一旁闭口不言,摸不准眼下是个什么情形,只得暂时静观其变。
温皇道:“药神先生,你我同为万济医会成员……”
鸩罂粟想也不想地打断他,道:“现在我就退出。改日再入。”
温皇看似十分惋惜地摇了摇头,道:“药神先生不愿移步还珠楼,那便罢了。但另有一事,还是得请教先生。”
鸩罂粟道:“有话就问,但我不一定知道答案。”
“请问药神先生,你可知……西剑流军师赤羽大人,现在何处?”
鸩罂粟低头摆弄自己手中的小秤,嗤了一声。
“是药神遇见的赤羽信之介,和我鸩罂粟有什么关系。”
——给,或者不给,这是一个问题。——
【第四章】
接连被怼,一向自诩以诚待人好脾气的温皇,倒也没觉得生气。
鸩罂粟这人,他早先就见识过。一身黄衫,手执药戥秤,双眼的眼角下各生着一颗泪痣。本该多情的面相,平日里却总是冷着一张脸。清清淡淡,没什么表情,说起话来甚至还有些尖利。
但与自己不同的是,药神呐,才是真正外冷内热的刀子嘴豆腐心。不善表达,然而比一般大夫还要心软几分。路遇不平,该救则救,更不必说与幽冥君岳灵休三人合力,共抗阎王鬼途。
温皇走到岳灵休身边,俯身看他。岳灵休兴奋地“啊啊”叫着,一把将温皇手里的扇子夺了过去。
“哈。”
温皇轻笑,准备伸手去捏他手臂。鸩罂粟却抢先一步出手,将轮椅向后拖了一尺。
“做什么?”鸩罂粟警惕道。
温皇无奈叹气,道:“号脉而已。药神先生,好歹我也是万济医会的成员啊。药理比不得千雪与你,号个脉总还是能凑合下的。”
鸩罂粟哼了一声,倒是没再阻拦。温皇好声好气地哄着岳灵休,从手臂一路向下,最终停在了手腕内侧,心中愈发觉得当年的凤蝶与如今的七巧无比乖巧了。
“啊?”岳灵休歪着头看他,发出一个表示疑惑的音来。温皇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岳灵休便也咧开嘴,跟着一同笑起来。
诊脉完毕,温皇收回手直起了身,低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岳灵休。
“天下第一豪,果然……名不虚传。”
岳灵休眨了眨眼,似乎没听懂,但还是乖乖地依着鸩罂粟之言,将羽扇还给了温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