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星辰与灯火交织成一片,满目璀璨。
苏小灿冷笑着看了眼桑家人,勾勾唇,借口去洗手间,拎包走了。
“老婆!!!”顾廷尉无助又可怜, 他恳切地用眼神祈求苏小灿别把他一人丢在这里,但苏小灿瞅都没瞅他一眼。
雅厢气氛尴尬, 许久都没人开口。
顾廷尉本就不擅交流沟通,他虽气恼桑家人吝啬厚颜, 但过两日便是桑萸与寅眠结婚的日子,怎么说他们也是桑萸在这世上仅剩的亲人,闹起来终归不喜庆。
“吃菜吃菜。”顾廷尉尬笑着招呼两声,他夹起一筷青笋, 状似专注地吃了起来。
宴席结束得很快。
顾寅眠几乎未动筷。
三人乘坐电梯下楼,桑萸歉意地望向顾廷尉:“对不起啊伯父,今晚让您不好受了, 伯母她还好吗?”
苏小灿自中途离席,便再未回来。
顾廷尉望着面前乖巧可人的小姑娘,心里一阵难受。到底是养在家里最小的孩子,被人家这么欺负,他也不舒服。关键这孩子又极其懂事,这个当头,还顾忌着别人情绪。
顾廷尉笑着安慰小姑娘说:“伯父今晚哪有不好受了?还有桑桑啊,你伯母脾性你是知道的,她不是对你有意见。她就是怕她再待下去,场面那个,会有点失控。呵呵,她现在还坐在车里等着呢,我先去寻她,你就跟寅眠一块儿回家吧。”
轻拍了拍儿子的肩,递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顾廷尉先行离去。
顾寅眠懂他意思。
顾廷尉是说,安慰小姑娘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大厅水晶灯璀璨,雪白地砖仿佛倒映出一抹抹人影。
顾寅眠牵起桑萸手,两人沉默地从灯火通明走入黑暗的夜。
秋意瑟瑟。
晚风凉凉地吹起地上枯萎黄叶。
桑萸维持在脸上的微笑被冷风冻得僵了下。
下一秒,一双手毫不怜香惜玉地捧住她脸,在路灯下用力揉了揉。
“笑得难看死了。”
“……”
桑萸摸了摸被揉得开始发热的脸颊。
她,还挺怕顾寅眠生气的。
宴席中途,他是要发脾气了吧?
其实桑萸很少见他真正疾言厉色的样子。
也不想见。
她希望这世上不要有令他那么生气的事情。
但今晚——
“哥哥,对面路边有卖烤栗子的。”桑萸忽然望向远方,她弯起唇,眼睛里有亮光。
“想吃?”顾寅眠忍住叹气的冲动,他宠溺地揉揉她脑袋,“在这等我,给你去买。”
“嗯嗯。”
顾寅眠深深看小姑娘一眼,便踱步走向对街。
风拂起他墨色风衣,有一片叶子盘旋中从半空坠落,差点落在他肩上。
桑萸静静望着没入人海的男人,眼底再不是勉强的笑意。
她真的真的没有关系的。
因为她未来的人生,与他们那些不在乎她的人都无关啊!
她以后,只与他有关!
街巷热闹,不同的人声与食物香气,组成此刻独一无二的画面。
顾寅眠拎着热乎乎的纸袋回到原处,路灯下树影长长,却空无一人。
眉心拢起,顾寅眠腾出右手,从兜里取出手机。
将要拨出之际,却又反悔。
重新把手机放回口袋,顾寅眠遥望远处开成一条河的路灯。
她若想冷静,若想独处。
没关系,他原地等她便是。
纸袋里的烤栗子散发出诱人香味,顾寅眠倚在树旁。
从袋子里取出几颗栗子,他耐心剥净壳儿,将果肉一粒一粒存起来,用干净纸巾包着,放入风衣兜里。
桑萸回来时,见到的便是这幅……有些难以用语言形容的画面。
男人高挑身材与样貌是一道极养眼的风景线。
黯淡天色下,他懒懒散散靠在树躯,灯火碎影、斑斓叶影,为他披上神秘动人的外衣。
来往不少女性,都向他投来感兴趣的目光。
而他却仿佛沉浸在遥远又静谧的个人世界,浑身都透着一股难以接近的疏离感。
哪怕,他正在十分接地气地剥烤栗子。
平日一定有好多女生向他搭讪吧?
大学时,他就受欢迎得很。
桑萸想,倘若顾寅眠肯稍微收一收那疏离冷淡的气质,一定有做万人迷的潜质。
笑着缓步走到顾寅眠身侧,桑萸软声唤:“哥哥,我回来了。”
小姑娘踏着星光而来,顾寅眠抬眸便撞进她甜软的笑眼里。
她嘴角翘起的弧度再不是方才伪装坚强的模样,顾寅眠心底松了口气,细细打量桑萸。
小姑娘两手拎满食物,有刚出炉热腾腾的枣儿糕,有香煎的嫩嫩的豆腐块儿,还有烤冷面以及肉串等。买这么多?能吃得下?
顾寅眠心道:亏哥哥还给你剥了那么多烤栗子呢!
接过她满手的食物,顾寅眠把兜里存的栗子肉都给她:“你先吃这个。”
桑萸:……
他竟把剥好的栗子肉都存着给她吗?
而且栗子还是热乎乎的。
“等我很久了吗?”桑萸心底淌着一条春天被阳光晒暖的河,整个人都被和煦的风包围着,“对不起呀,那边排队买枣儿糕的人有些多,所以有些耽搁时间了。”
顾寅眠开玩笑说:“你又想吃枣儿糕了?那可不行,你得先吃我的烤栗子。”
桑萸听话地点头,她往嘴里喂了颗栗子肉,栗子软糯香甜,可真好吃。
把食物咽下去,桑萸才笑着同顾寅眠说:“我这些是买给哥哥你的,你晚上都没吃什么东西呢!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所以才每样都买了一点的。”
许久许久。
顾寅眠都没能说出话。
两人徐徐走向停车场,上车前,顾寅眠突然止步,他低下眉头。
面前的小姑娘嘴里含着栗子肉,她粉润唇边沾染了一丢丢小碎屑,正懵懂又莫名地望着他,缓慢咀嚼的小嘴也不动了。
用指腹为她拭去食物屑,顾寅眠轻扬了扬手上的食物,挑眉说:“关照之情无以为报,以后,哥哥干脆给你剥一辈子的栗子吧。”
风似乎停止了。
世界归于寂静温柔。
桑萸的脸,一点一点,几乎红透……
*
夜幕之下,银蓝色SUV奔驰在柏油公路。
坐在副驾驶的苏小灿单手托腮,满脸都写着不高兴。
顾廷尉劝她:“后天就是大好日子,你别生气了。我看桑桑情绪今晚也受到了不小影响,你回家千万别板着张脸。”
苏小灿瞪他:“我还要你教?那女人说话尖酸刻薄,亏你还坐得下。”
顾廷尉:……
“孩子们都在呢!我总不能把两个孩子撇在那儿。”
“呵,你这是怪我不识大体,中途离席既任性又无脑?”
“哪有?”顾廷尉一个头两个大,忙讨饶道,“老婆,你是可爱直爽真性情,我就喜欢你这点。”
苏小灿被哄得稍微舒服了些,语调软和了些:“我也不是故意要离席,只是再坐下去,我怕我忍不住当场同他们吵起来。”
顾廷尉不停颔首:“我知道我知道。”
苏小灿翻了个白眼:“你知道有什么用?”
顾廷尉眼底沁着笑意,宽慰苏小灿说:“放心吧老婆,桑桑聪明乖巧,她虽然嘴里不说,心底却什么都知道。就你那直来直去的性子,她还能不了解?方才下楼,还特地问了你情况呢,就怕你心里憋的难受。”
“桑桑这孩子……”苏小灿忍不住叹了声气,神情有些复杂,“我也不指望别的,就希望她跟寅眠以后过得好,可这两人性子都隐忍沉默,夫妻之间,最不能缺的就是沟通。一味忍让,一味命令,都很难维持下去。”
“你怎么知道寅眠隐忍沉默?”
“我生的儿子我能不知道?打小受伤流血从不吭声。”
“好好好!你生的儿子你最清楚。”顾廷尉挑挑眉,口吻有点暧昧,“那老婆你瞧瞧我,我在旁人面前话多吗?”顿了顿,又笑道,“我在你面前话少吗?”
苏小灿:……
顾廷尉面上笑意更深了些:“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家几个孩子,尤其寅眠,我是从不担心的。他要什么,他心底清楚得很。你瞧瞧这次,说结婚就结婚,他也就意思意思给咱们个通知罢了!再者,寅眠性子冷硬,桑桑性格软,我瞧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