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追求者?桑萸尴尬不已,她斟酌着措辞,想彻底打消林嘉树的念头。
毕竟一个苏霂就已经够她烦恼了。
“滴——”
汽车鸣笛声突然打断了桑萸的思绪。
她下意识转过头。
熟悉的黑色宾利停靠在路畔,玻璃车窗摇下,隐约可见驾驶座上的那抹黑色身影。
顾寅眠没有下车。
他淡淡望着校门口的那对身影,眼底疲惫被显而易见的不悦取代。
林嘉树转头便对上车内那道凌厉且透着危险的目光。
他微微一怔,低声问桑萸:“你哥哥吗?亲的?”
桑萸支吾着“嗯”了声:“林学弟,我先走了,再见。”
林嘉树压制住内心的疑惑:“再见,我们下次说。”
下次?桑萸欲言又止地回眸。
算了,下次说就下次说吧。
快步走到路边,桑萸拉开副驾驶,坐了进去。
刚系好安全带,车便如离弦的箭般冲了出去。
桑萸惊吓地扭过头,闯入眼帘的是顾寅眠僵硬的侧脸,他下颔线条紧收,眉心拧成了结,似乎是在隐忍着什么。
怎么回事?打电话时顾寅眠的心情不是还不错吗?
难道是爷爷……
桑萸紧张不已:“是不是爷爷又有突发情况?”
顾寅眠看她一眼:“没。”
桑萸不解:“那……你为什么心情不好?”
顾寅眠没了回应。
桑萸无措地望着路况。
既然沉默,就证明顾寅眠不想再同她说话。
何必自讨无趣呢?
“没什么要跟我说的?”车拐入高速,顾寅眠低沉的嗓音冷不丁响起。
“……”
桑萸脸上堆满迷茫。
她有什么要跟他说吗?
顾寅眠嘴角轻扯,语气怪清冷的,“没有便没有吧。”
“也不是没有,”顿了顿,桑萸小心翼翼睨他一眼,“那个,我下半年不去意大利了。”
顾寅眠眉心皱了下,旋即明白过来。
老爷子元气大伤,桑萸不愿出国也算情理之中。
但他问的不是这件事。
不过——
顾寅眠眸光微转。
不去意大利,自然也就跟心心念念当红娘的姑祖母扯不上干系。
陈浩初那边是没了威胁,可……方才那个缠着她的男孩看起来似乎还不错?
阳光开朗,笑容极具感染力。
是他不曾拥有过的模样。
她会喜欢这样的类型吗?
桑萸拘谨地看向窗外:“我本来也没多想去留学,爷爷目前病情还不稳定,就算稳定了,康复的时期也很漫长。所以,我想陪着爷爷。”
顾寅眠想着心事,无可无不可地“嗯”了声。
他们抵达医院不久,龙凤胎跟着到了。
顾襄伯状态不错,但长期昏睡的人没有力气。顾襄伯只睁着眼睛把几个孩子轮流看了一眼,就疲惫了。
经过一周观察,顾襄伯转到普通病房。
历此大劫,顾襄伯整整瘦了一圈儿,他说话含糊不清,双腿轻度偏瘫,脾气也跟着大了好多,像是个没有安全感的小孩。有次大家没理解他的意思,他还拿苹果砸了顾廷尉,但对几个孩子们,老爷子却是不曾动怒。
*
暑假来临前,苏霂有约桑萸去看电影,桑萸以准备考试为由,婉拒了。
林嘉树则在聊天软件上同她聊过几次专业相关的话题,桑萸很想冷着他,可又感觉这样很不尊重人,只好言简意赅地回应。
陈露盈笑话她说,果然铁树要么不开花,一开就好几朵。
对此,桑萸只能无奈地扯扯唇。
关于假期兼职,桑萸和艺苗画室的负责人黄瑛沟通过,她本想拒绝,但一时间找不到替代她的人。最终他们商定,桑萸每周一至周五的上午过去就行,负责教儿童油画班。
这样一来,她时间上很自由,也能好好照顾在医院做康复训练的爷爷。
夏日的傍晚,天边仍挂着没彻底消散的浅浅云霞。
看过爷爷,桑萸坐顾寅眠的车回家。
路上,桑萸向顾寅眠坦白:“哥哥,我在画室找了份兼职,教小孩油画,工作日上午去就行,其余时间我都能去医院陪爷爷。”
顾寅眠半晌才开口:“靠谱吗?”
桑萸用力点头:“靠谱的,是学姐家亲戚开的培训画室,在城西墩桥。”
顾寅眠薄唇抿成条直线,终究不是顾家人,小姑娘自尊心强,不想事事倚靠顾家,他不该阻拦。
“上班那天我送你。”
桑萸松了口气:“谢谢哥哥。”
滴滴——
手机突然传来新消息提示音,桑萸点开通讯软件,看到了林嘉树刚刚发给她的截图。
他发的是野兽派画风的一幅作品,叛逆的钴蓝与朱红刺激着视觉,具有很强的冲击性。
林嘉树似乎很会聊天。
他尺度把控得很好,不会让她觉得尴尬,聊艺术就艺术,也不会上升到其他层面。
桑萸在输入栏打了两三个字,又全部删除。
她没有经验,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处理才合适,有那种既不让别人尴尬又比较礼貌的做法吗?
“桑萸。”
“嗯?”下意识摁灭屏幕亮光,桑萸转头看顾寅眠。
窗外的天不知不觉黯淡了,顾寅眠的脸在朦胧夜色中多了几丝神秘莫测的味道,他专注驾驶的样子很平静,平静中却又好像暗暗汹涌着什么。
“我想同你说件事。”
桑萸被他语气影响,莫名紧张了起来。
“我想结婚了。”他蓦地轻飘飘道。
“……”
结婚?和谁?
不不不,为什么突然想结婚?
太多的震惊疑惑让桑萸不知所措,她呆呆地望着他。
绿灯,顾寅眠偏头看她:“爷爷的身体状况有些糟糕。”
桑萸迟疑地问:“可医生说爷爷目前恢复得不错,只要坚持,他会痊愈的。”
顾寅眠屈指轻叩方向盘,车里氤氲着不安的味道:“好听的话他自然是同你们说。”
桑萸怔住:“医生……他跟你怎么说的?”
顾寅眠语气清冷:“肺部遭受感染,脑瘫痴呆的风险较高,再加上爷爷年纪大,抵抗力差,自愈能力弱。”
所以,这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桑萸从噩耗中有些回不过神,眼眶一阵阵发酸。
是爷爷随时都有可能……有不测的意思吗?
因为这个,他才想要结婚了吗?
是了,爷爷一直都在想方设法地替他安排相亲,爷爷期盼抱孙子很久了。
顾寅眠想满足爷爷的愿望?
“想结婚,就能结吗?”
“应该。”
“你——有合适的对象了吗?”
“会有的。”
“也是。”想嫁给他的女人肯定不少,只要顾寅眠有心结婚,哪会找不到合适的?
一路再无言语。
桑萸情绪低落地在院中下车,先回房间。
驱车入库的顾寅眠从桑萸身旁经过,车窗敞开,夜风透着凉。
她的脸在他眼前一晃而过。
顾寅眠目视前方,薄唇忽地勾起,满满都是自嘲。
那年,他明知桑萸心底最在意的就是他对她的看法,为了阻止别的男生接近她,他偏偏跟她说,“不要早恋,这样我就不喜欢你了。”听起来像是开玩笑的语气,但称为威胁似乎更为恰当。
他轻而易举就达到了目的。
这次呢?
他会比上次更卑劣,她是屈从,还是拒绝?
顾寅眠靠在车库外,点燃了根烟。
火星在黑暗中闪烁,他望向被树木包围着的白色建筑。
其实他对桑萸的抉择并没有把握。
更没有信心用正常的方式向她告白,甚至得到她的回应。
小姑娘长大了,出落得亭亭玉立。
与那些与她年龄相当的男生相比,他似乎毫无优势,这么多年的朝夕相处,也都成了劣势。
如果她真当他是哥哥,以这样一种方式结束,可能比让她知道他的心意更为合适。
一旦戳破这层窗户纸,她那般面皮薄的人,该怎么在顾家生活下去?又该怎么面对他?哪怕不能在一起,他也不想亲手将她推远……
就这样吧。
顾寅眠笑着掐灭烟星。
究竟是该就此放弃,还是该继续往前走。
这个答案,他也很想知道。
第24章
太阳每日照常升起, 无论现实多悲伤, 生活总要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