劣质暧昧(73)

孟芜看看坐在她和何肃对面的这个老头,又看看何肃,实在想不出这两个人是怎么交上朋友的。

这个老头名字叫胡安,大概有五十多岁了,肤色黝黑,头发半长不长的,微微有些卷,人很干瘪,脸上也是纵横交错,不过精神看起来很好,虽然瘦的就剩两层皮,但是体格看着很硬朗,整个客栈和渔具店都只有他一个人打理,据他自己说他还常常出海捕鱼。

晚上,胡安给他们做了一桌的菜,都是当地的料理,因为是岛上,海鲜品种很丰富,胡安按着当地人的吃饭做了,主食是一小篮子黑麦面包和一碗鹰嘴豆,豆子是佐着一种口味厚重的肉酱一起吃的。

何肃和这个胡安之间交流不多,在孟芜看来,他们之间是有些奇怪的。因为这个胡安虽然比何肃年长不少,可对何肃的照顾一点儿也不像是朋友间的关怀,倒像是主仆间那种带着距离感的恭敬。

晚上,胡安安排他们在楼上的小客栈里住下。

房间不大,但布置的很有海岛风情,门外用不同种类的贝壳表示房间号,墙面上挂表的外框是用老式船上的救生圈做的,屋顶的吊灯灯罩是个褐色花纹的海螺壳,墙面上贴了不少的画,画的都是海景,躺在床上,脚底几乎就能伸进碧波的。

孟芜很喜欢这里,忍不住给房间照了几张照片,打算回去以后按着这个样子给自己家里重新布置一下,换换风格。

转天早上,他们吃完早饭,何肃告诉孟芜,他和胡安很久没见面,约着要到岛的周边转转,不过不会花太长时间。孟芜也知道男人间总会有想要私下聊的事情,她不想打扰他们叙旧,就点点头,自己上楼回了房间。

孟芜回到二楼,站在房间里的窗户前,刚好能够看见何肃和胡安两个人一起上了一辆挺旧的小皮卡车,车子在细沙地上晃悠悠的开走了。

她转身跪坐在床沿,开始整理沿途他们照的照片,一件件的摆弄着她自己搜罗的一大堆旅行纪念品,过会儿累了,一边打开木框小窗透透气,一边给冯芝兰打了通越洋电话聊天,一上午的时间飞也似的就过去了。

但是,何肃其实是对孟芜撒了谎。

就像孟芜感觉到的那样,这个胡安根本不是他的朋友,而是何家雇佣的人,何肃每年都会给他汇一笔款子,他自己经营的客栈也好,渔具店也罢,不过是个消遣,养家糊口是指望不上的,他的衣食起居大多要仰仗这笔钱。

在这座岛的南岸,离海边一公里左右的地方,有一座小山,山附近没有人家,山上林木郁郁葱葱,寂寥中还有几分清幽,站在半山腰的开阔地带,一抬眼就是万顷烟波,景致很不错。

何家在这山腰上买了一大块地,在这块地的中央,对着大海的方向,修了宋殊音的坟茔。胡安就是这块地的管理员,也负责看护坟墓的。

何肃此行,说是一场旅行,主要目的却是扫墓。

他瞒着孟芜,不是不想让她陪着一起去,而是他自己都有几分胆怯的,毕竟自从宋殊音十几年前在这座小岛上病逝之后,他还从来没有来看过她。

第53章

到了上午十点多,天还是灰蒙蒙的,仿佛隔着一层纱,暗色的天空把山上的草木都衬出了几分凄凉。

胡安走在何肃身边,他们沿着草木稀疏的野径进了山,穿过一片碎石散乱的坡地,就到了半山腰的平缓地带。

何肃对这里的印象很深刻,他记得当年自己推着坐在轮椅里的宋殊音来到这里,宋殊音让他扶着她站起来,坐到了草地上,她面朝着大海的方向,把手掌贴上了地面,这里的泥土是那种棕黑色的,更衬得宋殊音的手病态的白。

她含着满足的笑,对何肃说道:“这里是个休息的好地方,我不想离开了。”

当年的何肃还是个半大的孩子,虽然个头已经窜了起来,但心智还是有几分稚嫩,那是没被生离死别、人世苦痛摔打过的嫩。宋殊音的话听到耳朵里,他晃了一下神,才明白过来,那是在交代身后事,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眼睛里就起了一层酸涩的雾,鼻子里也堵上了硬块似的,他怕雾气聚成泪,就抬头看着远方的海,可什么都罩在这层雾气里,什么都是模糊的。

任光荏苒,当他故地重游,身边却早已没了宋殊音,面前只有一块青白色的墓碑,刻着宋殊音的名字。墓碑周围很整洁,一根杂草也没有,石碑也一尘不染,看起来胡安是常常来这里清扫的。

何肃让胡安先离开了,他绕着墓碑周围的草甸走了一圈,回来时手里就有了一把小野花,他把花堆在了墓碑下面。

何肃紧挨着墓碑席地而坐,面朝着大海,还像十几年前一样的陪着宋殊音看风景。

他把头轻轻靠在了又冷又硬的碑上,就像小时候靠在宋殊音的肩膀上一样,带着依恋和无条件的信赖。

他是来看望宋殊音的,可过了很久,他也没能开口说一句话,他觉得自己有很多话要说,可又好像都无从说起。

终于,他不再看着远处的海面,转过身,看着墓碑。

“妈,我过来看您了。您怨不怨我过了这么多年才来看您?对不起,真的,我不是不想来,我是不敢来,我太没用了,直到现在,我还是没办法接受,您为什么就能一笑而过呢?为什么一个字也不跟我说呢?”

何肃的脸上满是疑惑和不解,这两种情绪经过了十几年光景,却没有淡化一分。

“对不起,我现在什么都知道了,我知道那个女人对您做了些什么,可我知道的太晚了。一切都发现的太晚了,手里的证据少之又少,那时候我又是个小孩子,那点儿证据根本没人会相信我,当时的我也判断不出爸爸在这里面的角色,我不知道他是个旁观者,还是一无所知,亦或是他根本就知情,甚至是幕后黑手。”

何肃的手抚摸着墓碑的线条,山里有些湿冷,石头也就格外的冰冷,没有温度,可何肃却从这块石头上依稀感受到了一种温情。

“我后来做的事情,您要是知道了,估计是要狠狠的骂我的,”何肃耍赖似的笑了笑,“所以具体的我就不说了,我只能告诉您,虽然那时候我还是个孩子,可我也让那女人付出代价了,不过那时我的做法很幼稚,只是单纯的泄愤,但现在不一样了,我现在做的事情,是要把那些人的美梦扯开、掰烂,再揉个粉碎,最后洒进阴沟里去。”

那些人里,也包括爸爸。

可这句话何肃终究没说出口,这种话,哪怕是说给她的墓碑也不行。

宋殊音是个敢爱敢恨,随性率直,行事有板有眼的利落女人,她从不玩什么阴招、损招。可何肃却不一样,他到底是何政的儿子,何政平生玩的那套,他学来了十之八九,但这些他都不想让宋殊音知道,他怕她失望,更不想她难过。

何肃后面的话断断续续的,有时甚至没什么逻辑,只是讲着自己这些年的经历,还讲了讲眉姨一家的事,但都是报喜不报忧的。

太阳渐渐升至了天空正中,时间到了中午了,何肃看看时间,又摸了摸石碑,笑了,“妈,我先走了,有人等着我吃饭呢。”

这后半句话是他无意间说出口的,说完了也没意识到,话一飘进风里,也就无处可寻了。

何肃回到小客栈时,孟芜他们已经做好了午饭,正等着他回来。

午饭后,天空就飘过来几片厚厚的云,不一会儿就催生出了一场细雨,雨软绵绵的,连衣服都打不湿,一点儿也不耽搁出门。

因为是阴雨天,海面上总是蒸腾着雾气,能见度也低,所以孟芜他们就没有去海边玩。胡安领着他们两个在岛上转,去他的渔民朋友家里做客,看了看他们在沙地里种的萝卜和豆子,还逛了几家岛上的小商店,又在岛上唯一的一个酒馆里歇了会儿,吃了点儿小吃和甜点。

说是酒馆,其实就是个小屋外面支出一个凉棚,下面的沙地里摆了三组桌椅,紧邻着一条小路,远处就是海边,坐在这里能看见阴云下深蓝色的海面。

孟芜看着何肃,觉得一个上午不见,他仿佛改头换面,变得柔和了,整个人轻盈了许多,就跟卸下了什么重担一样。

孟芜觉得好奇,就问他:“你们上午去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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