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跟他很熟悉似的,似乎在哪里见过他。’
孟芜把头靠在了车玻璃上,默默的看着窗外,心里这样想着。
豆豆发觉了她的异样,但小孩子还分辨不清心事重重和心情不佳之间的区别,她把孟芜的沉默少言看做了‘小姨今天心情不好’的信号,老老实实的坐在位子上,很机灵的没有叽叽喳喳的吵她。
这天晚上,冯芝兰也坐车到了孟芜在市中心租的小房子里,三个人聚在一起吃了顿饭,孟菁今天加班,又要拖到很晚。
由于豆豆现在有时会来这里,孟芜特意给她备了一张小桌子,就放在了卧室的一角,专门让豆豆写作业用,省的孩子每次都要窝在客厅里的茶几上凑合。
晚饭后,豆豆去孟芜的卧室里学习,孟芜则刷好了碗,和冯芝兰坐在沙发里边看电视剧边聊天。
电视剧的情节孟芜一点儿也没进脑子,她心里盘算了一下,把老陈的事情包装包装,给何肃编了个名字和职位,就告诉了冯芝兰,想征求一下她的看法。
冯芝兰听了,想了想,才说:“我觉得所有找不出背后推手的事情,都可以用一个法子把人揪出来。”
“什么法子?”
“看谁受益呗,”冯芝兰说,“谁受益,谁就是那个人。”
“那要是有利有弊呢?”
冯芝兰糊涂了,“什么意思?”
孟芜解释道:“就是说,刚才我提的那个何氏的高管,他要是改老陈的履历,确实可以达到让老陈就范的目的,可对公司有害啊,他跟公司,嗯,利害关系挺一致的呢,他肯定很看重公司利益。”
冯芝兰看着孟芜,过了片刻却笑了,“那是你觉得他看重啊,你又不是他,这种主观的东西除了他自己,谁也不知道到底是怎样的,或许他没那么在乎公司呢。”
孟芜蹙着眉摇了下头,否定道:“不不,我了解那个人,以他和公司的关系,他不会不在乎的。”
“了解?”冯芝兰侧过头看着女儿,“有多了解?比他自己还了解自己吗?小芜,世界上没有你能完全了解的人啊,就算是最亲近的人,他坐在你身边时,脑子里的某些想法对于你来说都是秘密。”
这句话仿佛为孟芜打开了一扇从未打开过的门,门内是她从未窥见过的领域,从未考虑过的事实:她如何能笃定何肃的想法是什么呢?
她替何肃辩白时的最有力的论据就是‘我了解他,他是何氏的继承人,他最看重公司了’,可这个看似坚不可摧的论据被冯芝兰三言两语就击得粉碎。
她不是何肃,可她却理所当然的认为何肃会为公司着想,或许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但是,这是事实吗?答案却只有何肃一个人知道。
第29章
盛和被收购的事宜已经完全谈妥了,最后的方案是由何氏买下它的全部流通股,而后盛和会作为何氏的全资子公司,更名为嘉晟金融,专营金融业务。
另一边,何肃那里也敲定了人选,他留学时的一位学长接下了何肃伸过来的橄榄枝,决定跳槽到这家子公司,做风控部的副总,但其实这个副总大权在握,因为正牌的总裁是一个董事挂名兼职的,能起到的作用很有限。
谈完了这些,何肃的假期才真正来临。
但他没急着出去放松,而是专程去了趟离T市将近一百公里远的一处高级疗养院,去看一个人。
车子开在国道上,两边的景逐渐由城郊的荒芜变成了夹道的青色山峦,空气也随着绿色的渐浓而清新起来。
他一边开着车子,一边盘算着一会儿见到那个人时该说些什么。
等到上午十点多,何肃终于到了目的地。
他把车子停到了车库里,从后备箱拿出来带的礼物,是一瓶九几年的人头马,他提着酒出来走进了大厅,跟服务台的小姑娘报了名字,小姑娘笑眯眯的看着何肃,“是何先生啊,我记得您的,嗯,林老先生等着您呢,他现在在高尔夫球场。”
说完她又眨了一下眼,眼睫毛忽闪忽闪的,脸上的酒窝也被挤得更深了。
这里天天见的都是些退休的高级干部和来休养的有钱老头,年轻男人一天也见不到一个,这么俊俏的极品美男更是千年等一回,小姑娘看着何肃眼睛里都一闪一闪的。
何肃却看惯了这种眼神,礼貌却又疏离的点了点头,驾轻就熟的走向了高尔夫球场。
他昨天就给林镇远打了电话,说今天会去看望他。
何肃顶着阳光走进了绿油油的高尔夫球场,远远的就望见林镇远穿着一身白色的运动装,虽然身材有些发福,但从他挺直的腰身中还是能窥见一点昔日英姿飒爽的影子。
林镇远刚挥了一杆,白色的小球嗖的飞了出去,然后一转头就看见了何肃,他朝何肃招招手,“何肃!你来了,快来!”
何肃笑着走了过去。
“林叔叔,最近身体怎么样?”
“老样子,还能怎么样,”林镇远笑着拍拍何肃,“其实我本来也没什么,是你阿姨和玉颜小题大做,非要把我赶到这荒山野岭来。”
“她们是关心您,这两年市里空气越来越不好了,您还是要多注意。”
林镇远是何政的发小,但比何政岁数小一点,两人一起长大,一起上学,后来又一起下海闯荡,现在林镇远名下有两家公司,规模虽然比不上何氏,但也不容小觑,他手里还持有着何氏9.8%的股份,是排在前五位的大股东。
他还有另一个很重要的身份:林玉颜的父亲。
林镇远早年也吃过不少苦,落下了个气管炎的毛病,所以每年他家里人都会劝他来这个清净的地方休息一阵,养养肺。
何肃说着,就把礼物递给了林镇远,“我给您带了点您喜欢的东西。”
林镇远接过袋子往里面看了一眼,见到是瓶好酒,笑容就更深了,“哦!哦!好东西,好东西!”然后他很欣赏的看看何肃,“哎呀,在家的时候她们管得可严了,一年到头都不让我沾这个,我都快忘了酒是什么滋味的了!”
何肃提醒他:“您可要适量,别喝太多,不然玉颜和阿姨知道了,肯定会怪我的。”
林镇远像小孩子一般机灵的瞪瞪眼,“不会不会,我哪能让她们知道,一会儿我就去藏起来。”
他叫来自己的保姆,让她把酒先带回房间,然后就从球杆袋里抽出一只高尔夫球杆递给了何肃,“来,陪你林叔叔打会儿球。”
何肃今天穿的休闲西装其实并不适合运动,但他还是接过球杆,站到了林镇远身边。
林镇远一边整整头上戴的棒球帽,一边侧头和何肃说道:“玉颜过两天又要回来了,这次会在家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何肃没什么反应,只是不冷不热的回答了一句:“嗯,我听她说了。”
“哼,那丫头,天天不知道在想什么,之前还说不想回来的,”林镇远不太满意似的摇了一下头,“从小就没长性,闹着学钢琴,学了没半年,就又吵着要学画画,唉,还好最后这个小提琴坚持着学出来了,不然我真不知道她现在该去干什么。”
用力的挥了一杆后,林镇远接着说:“她前两天跟我说,这次回来了就不想走了,想在市乐团做小提琴手。”
何肃推球的球杆停了下来,他冷冷的盯着白色的小球,最后还是朝林镇远笑笑,“好事情啊,这样一来您就可以天天看见她了。”
可林镇远却若有所思的摆了一下手,“我觉得她这两天有些奇怪,好像很着急似的要回T市来,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事。”
说着,他还看了看何肃,何肃用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回望着他。
林镇远掩饰性的干咳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何肃啊,年轻人之间好沟通,你知道不知道她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让她揪心,她才急着回来的?还是说……你们之间……闹了什么矛盾?”
何肃直视着林镇远的眼睛,脸上笑得温和极了,“我没和她吵过架,至于她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我也不清楚,她没跟我提过,回来我和她聊聊吧,不过我觉得是您多心了。”
“哦,”林镇远点点头,“也好,你们好好聊聊,没什么事最好。”
“嗯。”何肃挥动球杆,球在空中画出了一道白色的抛物线,带起了几点碎草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