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病没药医了啦(58)
她指着尹清晏“你你你”了半天,愣是没说下去。
“我从小就暗恋你了。”尹清晏平静地说,“八年。”
“为什么?”苏雁梨脱口而出,“因为我救了你?”
她记得这件事情。
小时候,苏雁梨皮得很,经常带着一群小弟子们到处探险。
那一次,她只身一人去废弃老电厂踩点,想着下次带小跟班们来玩。
没想到,却在五楼的一堆碎砖块后面发现了奄奄一息的尹清晏。
她其实心里吓得不轻,但还是硬着头皮把尹清晏背了出来,又帮他去找不见的妹妹……
直到两个人一起看见那具躺在草堆里摔烂脸的幼童尸体。
苏雁梨受到的冲击并不比尹清晏小。
她一路背着昏厥过去的尹清晏,连滚带爬地逃出了这里,拦下路过的车辆,央求他们帮忙报警。
再后来的事情,都是接到电话后赶来的父母处理的,她只是在大人的谈话中隐隐约约听见了“绑架”“失踪”等词汇。
苏雁梨大病一场,在床上躺了三天,又生龙活虎起来。
父母再也没在她面前提过这件事,这个小插曲很快就被苏雁梨忘掉了。
原来……
原来尹清晏就是那个小男孩。
“不。”尹清晏看着她,一双翡翠般的茶色眼眸中有异样的神采闪动着,“在那之前我就喜欢你了。”
“我们认识吗?”苏雁梨愣了愣,今天受到的震撼已经足够多了。
“公园。骨骼清奇。两百块开过光的武林秘籍。栖梧路小霸王。”尹清晏提示,“以前……你也救过我和妹妹的。”
“你你你——”脑袋中好像有什么断了,苏雁梨忽然起身,指着他,倒退几步。
她全部都想起来了!
怎么会……怎么会!
苏雁梨觉得自己的胸腔快要爆炸了。
她颤抖着声音问:“我是不是……在公园里卖了一套书给你?”
“嗯。”尹清晏点头。
“还帮你打跑过欺负你和你妹妹的小孩?”
“是。”尹清晏点头,眼神却越来越亮。
“你是不是那个总是偷偷躲在角落里偷看我的小师弟?”苏雁梨抱头哀嚎一声,她都干了什么呀!
当时她总觉得有人在偷看她,每次望过去却都只能看见一个小男孩的背影,她还以为自己多想了。
后来她在老电厂救了一个男孩,大病初愈后,那个偷看她的人却消失了,苏雁梨更加认定那是自己的错觉。
没想到……
没想到啊!
“是。”尹清晏继续点头,眼睛看着她,眼里却好像升起了一道朦胧的雾气。
苏雁梨半天没说话。
突然,她快步走到尹清晏面前,一把将他搂进怀里。
她的双臂环着尹清晏的脖子,一只手放在他的头发上,一下一下地抚摸着。
尹清晏没有动。
过了一会儿,他反手搂住了苏雁梨的腰,手臂用力收紧,像是要把自己整个一起烙进她的身体里。
苏雁梨感觉到,好像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渗过衣服,浸到了她的皮肤上。
“雁梨,”尹清晏的声音闷闷地传来,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脆弱,“别离开我。”
“阿晏,别怕,我不走。”她摸着尹清晏的头发,像是保证,又像是承诺,“我在,一直都在。”
尹清晏把头埋在她腹部上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头发蹭得有些乱,一双眼睛眼尾泛着红,但表情还是冷静的。
苏雁梨捧着他的脸,用指腹抹了抹泪痕。
尹清晏把她拉到身边坐下。
尹清晏的左手握着苏雁梨的右手,十指相扣,手掌紧密地贴在一起,没有一丝缝隙。
“以后你想做心理医生吗?”苏雁梨问。
“嗯。”尹清晏点头。
“挺好的。”苏雁梨说,“想做什么就去做,按照你自己的想法,你自己的安排,对你自己的人生负责。别人说什么随便听听就行,不用管。”
“那你呢?”尹清晏偏过头看她,“你以后想做什么?”
“我啊?”苏雁梨怔了一下,随即释然一笑,“我就不一样了。我心怀大义,肩负着拯救苍生的重任……”
“醒醒,说人话。”尹清晏拍拍她的脸。
苏雁梨哈哈大笑起来。
“我啊。”这回苏雁梨认真地看着他,“我的人生早就被规划好了,没有选择的余地。”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成长故事。
苏雁梨的故事倒没有尹清晏那么血雨腥风,绕来绕去也绕不开家里那个百年基业的苏氏武馆。
作为苏氏武馆第九代继承人,她生下来就肩负起振兴与传承传统武学的重任。
苏雁梨是喜欢武学的,也知道自己身为继承人应该时刻牢记的使命。
但她也喜欢网球,总是把大把的时间花费在网球上。
苏老爹是很传统的大男子主义,做事一板一眼,说一不二,娶的妻子也是温柔贤惠的贤内助。
偏偏生下来的女儿和他一样倔强,他不让苏雁梨干什么,苏雁梨偏要跟他对着干。
他不让苏雁梨和人打架,说那是争强好胜,苏雁梨偏偏隔三差五就去揍那些欺负同学的校园恶霸。
他不让苏雁梨打网球,说那是浪费时间玩物丧志,苏雁梨偏偏背着他偷偷打。
怎么罚都没用,苏雁梨在武馆门口的青石板上跪烂了膝盖,一次一次从木桩上摔下来,就是屡教不改。
直到现在,她的膝盖上还有两个淡淡的疤。
高考填志愿的时候,苏雁梨和苏老爹大吵了一架。
苏老爹让她填N大的管理专业,以便毕业后回家继承家业,运用现代企业管理观念来经营武馆。
他说是现在时代不同了,传统武术在国内的发展境遇举步维艰,不接受先进的管理观念,迟早要被淘汰。
苏雁梨不同意,她觉得选择学习什么专业是她自己的事情,她有权利自己做决定。
她其实是不知道自己想学什么的,但骨子里的叛逆劲儿蹿出来了,不想再过逆来顺受的人生,非要反抗。
苏老爹大发雷霆,苏雁梨也犟,苏妈妈夹在中间调解,可父女俩谁都不肯让步。
苏雁梨被罚跪了一晚上的木桩。
那天夜里下起了雨,她淋了整整一晚上,就是不肯对苏老爹低头服软,最后发起高烧,从木桩上滚了下去,把额头给磕破了。
夏途南担心苏雁梨,半夜偷偷爬起来给她送伞,却发现她满脸是血地躺在雨里,急忙把她抱回了屋里。
可苏雁梨还是犟,哪怕是躺在床上输液,依旧不吃不喝,绝食抗议。
苏老爹见她那副冥顽不灵的样子,更加生气:“不吃就不吃!让她饿死好了!我看她怎么跟我犟!”
父女俩一个德性,谁也不愿意先低头。
一向温柔的苏妈妈气得把苏老爹大骂一顿,又请来了楚晚,拜托她劝劝苏雁梨。
即便是这种程度的抗争,苏雁梨还是失败了。
胳膊拧不过大腿,她一个刚高考完的未成年人,有什么资本跟父亲对抗。
苏雁梨最终还是妥协了,按照苏老爹的要求,填了N大管理专业。
但苏老爹还是不同意她打网球。
填完志愿,关掉网页的那一瞬间,苏雁梨尝到了心死如灰的感觉。
她抱着楚晚,脸埋在最好的朋友的肩膀上,放声大哭起来。
楚晚拍着她的后背,轻声安慰着她。
当时苏雁梨想,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吧。
被剪掉了翅膀,一辈子被锁在这个城市,一辈子被锁在这个武馆里,哪里都别想去。
“我爸是个大男子主义的人,希望他的妻子和女儿都能听他的话,乖乖地受他的庇护,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我知道他是为了我好,是关心我,可对我来说,这样的人生太没有意思了,念书,高考,毕业,继承武馆,这样的人生一眼就能望到尽头。可我生下来骨子里就是个不安分的,我觉得我这一生不该这样循规蹈矩。”
“我其实挺迷茫的,虽然二十年来也在一路往前,但总觉得好像是被我爸推着走。我不知道我现在走的是我爸为我规划好的人生路线,还是我自己选择的。”
“有时我在想,我的前世莫非是个仗剑走天涯一生追逐自由的女侠客吗,否则为什么这辈子总在想着怎么挣脱我爸拷在我脖子上的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