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骂她蠢,绿茶,小白莲,学生会的干部则在背后说,既然她这么积极踊跃,那就把最难最棘手的活儿都丢给她好了。
于是,每当他打架、逃课被抓,犯下一大堆让人头疼的错误,她就会被派来跟他谈话。在她之前,还有好几个试图拯救他的学生会干部,全被他撵走了。他听她唠叨一耳朵,只是可怜她,结果,这小同学特别执拗,明知道他根本不听那些大道理,还是尽职尽责地说了一大堆,教他要学好,要向上。
午后的阳光特别醉人,又暖,让人昏昏欲睡。她的声音像是某种催眠术,他趴着就睡着了。过了几分钟,她的声音突然消失了,他睁开眼睛,看见小同学拧开水杯,咕咚咕咚地喝水。
无意间对上他探究的视线,她有点脸红,乖乖拧好盖子,清了清嗓子,继续说:“就是,下星期会有其他学校的领导来我们学校考察,他们会观看课间操,去教室里听课,嗯,学长,你下星期千万不能迟到了呀,不能翘课,要记得穿校服,不然会影响学校整体形象的。还有,学长,你这学期被扣了好多分了,再扣下去,期末成绩就不能看啦……”
费柏林见她嘴巴一张一合的,声音模糊而遥远。他想,她为什么会来救他呢?
那时候,母亲撞破父亲和小嫩模的烂事,带他回娘家,却被外公勒令滚回费家,外公指着他对母亲说:“你活着还有一个意义,那就是把你儿子抚养成人,让他顺利继承费家的产业,到那时候你爱干什么就干什么,现在有什么委屈都给我憋着。”
都不知道是第几次了,母亲哭着抚摸他的脸,恳求:“柏林,你一定要超过费柏杨,妈妈这辈子就靠你了。”
他摇头:“我不想……”
“不行!”母亲大喊,“现在去给我看书!你知不知道费柏杨上次考试又拿了第一!”
他默默地去了学校,青春期的男生都有一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中二气息,听说家里有钱但性格孤僻,非要来挑战一下,搞各种恶作剧。他有时候上当了,又不想告诉费柏杨和家里,就跟他们蛮干,一旦伤了人,他的名字就会出现在学校的大字报上。
费家每次给医药费都给得很痛快,费柏杨替他报仇的时候下手也很狠,或许就是仗着这些东西,他变得冥顽不灵。老师有时候想找他谈谈,话都不敢说得太重,渐渐的,就随他去了。
只有学生会那个“一帮一”的幼稚活动,每周都在进行。
她来了最多次。
费柏林听着这颗身高还不到他胸口的小豆芽菜发表讲话,有时候特别想笑。他想告诉她,你知不知道我们班主任去过我家家访,从此在我面前屁都不敢放一个?你知不知道学生会的干部都不敢来找我,怕惹麻烦上身?你知不知道他们在背后怎么说你的?他们说:“让鹿弥去应付费柏林吧,反正那些男生都想泡她,咱们派她去,是给费家少爷送礼啊。”
但他没有说出来。
因为她说得很认真,她振振有词。
看得出来,她是真心想帮他。
那天,费柏杨来找他说话,他大发雷霆,把午饭摔了,一个人在树林里坐了很久。耳边窸窸窣窣,有轻微的脚步声接近,小同学把精致的便当盒放在他手边的石头上,说:“我妈妈说,男孩子长身体的时候,一定不能饿肚子,不然长不高,所以我哥哥每餐都吃很多的。学长,我的饭还没有吃过,你吃我的吧。”
说完,她蹲下去帮他收拾地上的盒子,一边嘀咕:“乱扔东西不好的。”顿了一下,又小声地说,“浪费粮食也不好。”
可能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费柏林坐着一动不动,看她把脏了的饭菜倒进垃圾桶,突然开口:“鹿弥。”
她回过头来。
他看着她,但是没有再说话。
她等了一会儿,渐渐有点局促,忙说:“我……我走啦。”
她挥挥手,真的走了,下午上课的时候,他在抽屉里发现了洗干净的便当盒。没有人知道,整整一下午,他的手指来回抚摸那个冰冷的塑料盒,脑海里一直是她的样子。
……
…………
听到费柏林的问话,鹿弥眼神游移,下意识低下了头。
果然如此。他心说。
她那时候年纪还小,没有现在这样敏感聪慧,但也不是彻底的笨蛋,她肯定多少察觉到了一点,只是,她选择忘记那些不好的东西,只记住了生活更好的一面。
“我那时候没遇到什么事。”鹿弥歪着脑袋想了想,说,“这些不算什么啦。”
“那今天为什么不开心?”费柏林挖了一勺蛋糕,轻轻递到她嘴边,“无论拍戏还是其他事,无论重来多少遍,我都不会笑你,弥弥,我会一直陪你的。”
鹿弥下意识张嘴咬了,然后就发现,那是他吃过的勺子。
啊。心跳又偷偷加快了。
欧卓:看好时间,到十点了没有?进去抓人!
第45章 撞45下
酒店房间里,灯光有些暧昧。
嘴巴嘴巴嘴巴……嘴巴变麻木了!甜蜜的奶油、松软的蛋糕和一粒酸甜多汁蓝莓含在她嘴里,她这会儿咀嚼也不是,吞咽也不是,鼓着脸颊坐在那里,十分窘迫。
那个勺子,他吃过的……
有口水吧?
也、也不是嫌弃他脏啦,就是想到他的口水沾在她的嘴巴上,感觉就变得好奇怪哦。鹿弥憋红了脸,迅速看一眼对面的费柏林,又赶忙把目光移开,感觉他的样子会烫人似的。
“吃好了没?”费柏林翻开随身带来的剧本,翻开,煞有介事地说,“我们来对对台词,帮你找找感觉。”
“哦。”鹿弥连忙把嘴里的蛋糕咽下去,去床上找了剧本过来。
“坐到我身边来。”费柏林拍拍手边的凳子。
鹿弥乖乖坐过去,捧着剧本,表现得十分好学。费柏林揉揉她的脑袋,又说:“再靠近一点。”说着,帮她把凳子往面前挪了挪,这样一来,两个人拿着剧本的手都碰一起了,一说话一低头,脑门也能碰到彼此,费柏林满意了。
但是鹿弥的注意力不太集中,他们坐在桌边,甜点还没吃完,小碟子就放在桌上,属于蛋糕的香甜味道一阵阵往鼻尖钻。
她偷偷瞟了两眼,就听费柏林说:“剩下的,要练好了台词才能吃。”
鹿弥脸一红,赶忙把心思收回来。
咚咚咚。
晚上十点,门口准时响起了敲门声。鹿弥听得入神,随口说:“进来。”
门被粗暴推开,欧卓和白果一前一后闯进房间,站在玄关处虎视眈眈。欧卓锐利的目光往房间里一扫,只见桌子边坐着两个人,脑袋都凑到一起去了,说不出的亲昵。
仔细听,费柏林说的似乎是正经话:“……不仅仅是恐惧,她这时候心死了,知道无力抗拒这个男人,除了绝望,还有不得已和无所谓的妥协,渐渐不再反抗,这为后面她的转变埋下了伏笔。你表演这一段的时候,要注意配合肢体语言、演出那种无力的感觉,说台词的时候多用气声,效果会更好。”
说完,他抬头看到经纪人和助理欲言又止的表情,假模假样地看了眼时间,正色道:“挺晚了,今天就到这里。”
鹿弥连连道谢,起身送他出去。
经过门口的时候,费柏林余光瞥见欧卓冰冷的眼神,挑了挑眉,故意回头,柔声对鹿弥说:“明天见。”
“明天见。”鹿弥笑眯眯地跟他挥手。
费柏林眼里含笑,对上欧卓的眼神,笑意更浓。
这种时候,他特别不像外人眼里那个成熟有个性的大明星,种种表演举动像极了一个调皮的孩子,仿佛就这样给经纪人添堵,是一件很开心的事。
欧卓有点头疼。
鹿弥站在门口,亲眼见文韬在走廊上把人接走,终于放心地回去了。这时候,她终于发现房间里站着两尊大佛,有些意外:“欧姐,这么晚了,你还有什么事?”
“你也知道这么晚了?”欧卓的表情阴恻恻的。
鹿弥有点心虚,对了对手指,略带歉意地说:“我跟柏林哥哥说着话,一下子忘时间了……”
欧卓没再说什么,只是公事公办地跟她提了一些工作上的事,带着兴奋的白果出去了。白果刚刚看见了房间里的一幕,结合前段时间网上热议的话题,忍不住说:“柏林似乎真的很喜欢我们鹿弥弥欸!欧姐,你说,他是不是想跟弥弥结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