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年纪大了……”
鹿晓投降,允诺带郁清岭上门。
郁清岭初次上门,显得尤为拘谨。他穿着他的白色大衣,戴一副无框的眼睛,安静地坐在秦宅的沙发上,像一个规规矩矩的小学生一般,接受着秦爷爷的全方位盘问。
鹿晓在厨房给秦母打下手,过了一会儿,秦寂悻悻然地也进了厨房里,竟然主动提出要备菜。鹿晓瞠目结舌,不放心地问他:“是不是客厅有问题啊?”
秦寂摸了摸鼻子:“问题倒是没有。”
鹿晓悄悄探头偷看:“那怎么……”
秦寂干笑:“就是感觉有点慎人。”
鹿晓:“……”
恰好秦母第一盘菜出炉,鹿晓连忙从秦寂的手里抢过了盘子,小心翼翼端着去餐厅。要进餐厅得先过客厅,鹿晓端着菜路过,忽然能够理解秦寂为什么偷溜到了厨房,因为氛围……确实有点点诡异。
郁清岭身上似乎总有一种魔力,让他身周的所有时间和空间变得缓慢而又沉静。此时此刻,他和秦爷爷面对面端坐着,谁也没有开口,无言的寂静与尴尬在客厅里蔓延着。
鹿晓放慢脚步。
秦爷爷忽然干咳了一声,语气竟然是前所未有的温和:“清岭啊,茶还合口吗?”
郁清岭低道:“合口。”
“喜欢就好,我让秦寂给你送两箱去!”秦爷爷眯眼笑起来,“清岭啊,晓晓有没有欺负你?”
鹿晓的手一抖,汤险些洒在地上。
第70章 终章
秦家老爷子叱咤风云几十年,早已经练成了雷厉风行的性子,这些年来对自家儿子与孙子更是疾言厉色,不知道掀坏了多少张桌子。此时此刻面对郁清岭,秦老爷子不苟言笑的脸上忽然露出了慈母般的笑容,好像是冬日里的老猫忽然舒展开了胡子,诡异得让人寒毛林立。
这画面太可怕了,怪不得秦寂都逃到了厨房当切菜工。
鹿晓放下餐盘又逃回了餐厅,抓住秦寂问:“怎么会这样?”
秦寂刚刚抢了于妈的围裙,正把费力地把土豆切成丝,头也不抬回:“大概爷爷太久没有见过这么单蠢的人了,被甜到了?”
“……”
郁清岭就像是一包神奇的化学制剂,投入了硝烟弥漫的秦家餐桌上起了化学反应。那一日的晚餐和睦得简直让人匪夷所思,秦家父子没有针锋相对,祖父没有敲拐杖掀桌,秦母看着郁清岭的眼神简直是盛满了星星。
“清岭啊,”秦父大概是客厅里唯一一个情绪还保持着冷静的人,他问郁清岭,“不知道你的父母的是做什么的?”
郁清岭停下手中的动作,认真回答:“母亲是设计师,父亲是医生,目前都在美国定居。”
秦父意有所指:“那你的母亲她知道我们晓晓的存在吗?”
郁清岭道:“知道,母亲月前已经与鹿晓见过面。”
秦父道:“你们的婚事,有什么打算?”
一句话出,餐桌上的氛围有些凝滞。
秦寂在一旁摸了摸口袋,看样子是在找烟。他竟然紧张了。
郁清岭想了想,才缓缓道:“这些……由鹿晓决定。”
下一秒餐桌上的凝重一扫而空,秦母眼里的母爱简直快要泛滥:“他们小孩子懂什么,这些事情也就我们替你们着急。”
“小魏阿姨,我们还早……”
鹿晓觉得自己再不插口,自己要被当场打包塞给郁清岭了。原本这只是一次简单的见面与介绍啊,刚才话题不是还在曦光计划上吗?为什么话题感觉像跨越了马里亚纳海沟一样啊!
整整一顿晚餐,鹿晓微弱的声音好像都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倒是秦母盘查郁清岭的父母行业的时候,听说他的母亲是智汇大厦的设计师晋雅,惊讶地“啊”了一声,喃喃道:是她啊。
竟然还是熟人。
于是鹿晓的存在感又降一位,排在没到场的晋女士之后-
晚餐后,郁清岭被秦爷爷拉着下棋。
鹿晓沾染了一身的厨房油烟味,于是早早回到房间洗了澡。她原本打算坐在沙发上喘一会儿气,结果一不小心睡了过去,等到听到门外面有动静时,已经是深夜。
秦母靠近房间时有些拘谨,迟迟道:“晓晓,枕头……买了新的,不适应的话秦寂房里还有好几个备选的。”
鹿晓低着头,轻轻嗯了一声。
秦母微微红了眼圈,她移开视线领着郁清岭到了门口:“小岭啊,请随意,晓晓已经很久没回家了,正好你陪她多住几天。”
郁清岭就这样在鹿晓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被打包送进了她的房间里。没过多久,秦母又送了一碟水果到房间,挨着门殷切叮嘱:“小岭啊,户口本要不要?我和你秦叔叔经常出差,要不你们先拿去备着?”
鹿晓:“……”
房门一关,留下懵圈的鹿晓和沉默的郁清岭。
鹿晓局促地想要钻地缝:“那个……他们好像没有收拾客房……”
郁清岭低垂着目光,低道:“我有些头晕,想洗漱。”
鹿晓忽然闻见了他身上淡淡的酒味,顿时一愣:“你不是去下棋吗?”怎么还喝酒?
郁清岭轻道:“秦寂加了筹码,赌输赢。”
鹿晓:“……所以你全输了吗?”就这计算机一样的脑袋竟然不擅长下棋?
郁清岭犹豫:“你说过不能赢,对老人不礼貌。”
鹿晓忍不住想笑:“所以你就老老实实地让秦寂欺负啊?”
郁清岭的语气微弱:“嗯。”
可怜巴巴的。
鹿晓把郁清岭送进了洗手间。
没过多久,洗手间里响起了淅沥沥的水声。
鹿晓有些紧张,在床上打了几个滚,又溜去隔壁客房看了一眼,发现客房里空空如也,连基础的被褥都没有。也许在秦家人眼里,她和郁清岭早已经见过双方父母且订了婚,本来就不用准备另一间客房,可是事实上……
好吧,事实上也是。
鹿晓在原地抓狂。
怎么办?只有一张床啊!
-
郁清岭走出洗手间时,鹿晓已经成功地把自己催眠了。
反正生米早晚煮成熟饭,本来就是未婚夫妇了啊!
鹿晓紧紧闭着眼睛,感觉到身边的床铺微沉,随后一股清新的沐浴露气息就笼盖上了她的鼻尖。口味是她习惯的,带着一点点让她安心的气味,让她不知不觉放松下来。
“鹿晓。”郁清岭低沉的声音就在耳畔。
鹿晓僵直了身体,不确定要不要维持“一不小心睡着了”人设。
忽然间身旁一阵窸窸窣窣,下一秒,她的手被一抹温暖覆盖。郁清岭一路牵着她的手,翻过手掌,把她的手覆盖到了自己的额头上,停滞了一会儿。
“有没有发烧?”他小声问鹿晓。
鹿晓顾不上装乌龟冬眠了,她仔细感觉摸了摸他的额头:“好像没有。”是不舒服吗?她不放心,又自己的额头触碰他的,没想到好像还是她的比较烫。
这就尴尬了。
鹿晓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
郁清岭自然而然地把鹿晓揽进了怀里:“酒精会让我低烧。”
身周全部是郁清岭的气息,鹿晓一动都不敢动,只能小小地发出一点气音:“嗯。”
郁清岭沉默了一会儿,大概是想到了措辞,缓缓开口:“酒精会在肝脏中与乙醇脱氢酶作用生成乙醛,压抑大脑中枢的活动。每个人对究竟的反应不同,我的最初反应是发烧,其次才是意识不清,不省人事,直到心脏被麻醉。”
“啊?”鹿晓听得稀里糊涂。
郁清岭好像是笑了,气息在她的发顶磨蹭。
“所以我还远远没有喝醉,现在的我拥有足够的判断力与自制力。你其实——”黑暗中,他冰凉的指尖划过鹿晓的眼睛,声音轻软,“不用害怕的。”
“……嗯。”
“睡吧。”郁清岭轻道。
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睡得着呢?
鹿晓等了一小会儿,听见郁清岭的呼吸渐渐均匀后,她开始小心翼翼地调整自己的姿势。她现在的姿势是被他拥抱在怀里,这其实是一个特别反人类的姿态——平躺着枕他的手臂后脑勺就没法落地,侧过身的话又压着自己手臂,根本就没有办法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入睡。
果然童话故事里都是骗人的,鹿晓僵硬着脖子心想,根本就没有什么美好的相拥而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