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为了分离与你相遇(8)

我哭，你打完游戏在楼下给楼上的我发信息“别哭了，眼睛要哭坏了捏，睡觉吧。”第二天下班就带我去吃火锅逛街，于是我们又和好。

第三天我要去市区的分行拿离职证明，你早上上班的时候带我出门送我到地铁站，晚上你下班的时候我正好回来你接上我回家。

到家你上楼去打游戏，我去拿杯子喝水的时候发现杯子上有一个很完整的口红印，你这种标准直男肯定不知道怎么洗掉。我把那只杯子砸掉，对你喊“不好意思啊我打碎一个杯子。”你说“那你等着，等我打完游戏来打碎你。”我还是没打算戳穿你。

过了一会你又跟我喊“我买了葡萄在门口，你去拿到厨房洗了吃啊。”我一点都不爱吃那种软软的葡萄，我爱吃的是那种硬硬的提子一类的，你不知道。我把葡萄拎到厨房放在那，没吃，过了一会路过厨房看到葡萄那一片爬了很多很多蚂蚁，一团团的，我被恶心到了，喊你下来弄，你简单用水冲了一下又去打游戏，一会功夫又是一堆蚂蚁，我去喊你的时候你说“烦不烦啊？我有什么办法啊？随他去。”我觉得简直不可思议“这怎么能随他去呢？？？”你把我推出房间，顺手把门锁上，让我别再进去。

我在沙发上坐着发了不知道多久的呆之后站起来敲你的门“开门，我有话对你说。”你“明天再说。”我“开门。”你“不要发欠，我好不容易甩掉个欠的，你别来跟我欠。”我敲门，你一言不发，我转为踢门，你还是保持沉默，我在那个点被打开了体内的某个开关，从你家翻箱倒柜找出来起子老虎钳子甚至举着菜刀，试图打开那扇门。我很久不愿意回忆那一幕了，因为我自己也实在太受不了那样狰狞的自己。终于我听到门锁转动的声音，以为是打开了，其实是坏了卡死了，你在那一刻站起来走到门边发现门打不开了的时候隔着门对我说“你去楼上收拾东西，我打电话给开锁公司，开开来以后我送你走。”

凌晨两点，开锁公司在我哭着求他们并答应付双倍钱的情况下帮卸下了那扇门，我把他们送到楼下院子外，甚至想让他们带我走，我不知道那个时候谁能救我。

我们重新能面对面讲话的时候，凌晨四点，你说“你还是先上去睡觉吧，明天送你走。”我伸出手去拉你的胳膊，你甩开我，我坐到地上，又锲而不舍地爬起来去拉你，你把我推到墙上掐住我的脖子，恶狠狠地告诉我“我不是不打女人，我是不打小孩。我一直把你当个孩子尽量依你，没想到你能任性到这个程度，你再多讲一个字，我马上打电话给你爸让他来接你回去，从此以后你是死是活跟我没关系。”我哭着骂出“杯子上有口红，地上有长头发，打游戏不理我，把我当小孩为什么要碰我”一系列的委屈，你说“我知道你不满，你今天撒完气了，爽了吧？我干什么搞谁跟你有什么关系啊？”

我没力气吵了，凌晨五点我上楼睡觉，一分钟都没睡着，八点起来化妆，今天是我去新单位的第一天，我不能迟到也不能脸色太差吧。

中午你给我发信息问我“东西我帮你收好了，你自己过来拿还是我送你单位去？”我到你家，跟你说“我房子还没租好，我今天没地方住。”你说“那不关我的事了，要不要我帮你打电话给你爸？”你用我爸威胁我，这是第一招。我愣住，不说话也不动，你说“现在走呢，你拖着箱子自己走出去。现在不走呢，我把你箱子打开从楼上扔下去，你自己坐到外面院子里把衣服一件件捡起来再走。”我瘫坐到地上，开始哭。后来我想了一下，每次我走进你那个房子，好像就没有不哭的天数，即使一年后的最近也还是逃不过这个魔咒。我哭得听不见你讲什么，你又想到了第二招，报警私闯民宅，跟我说会被记在档案里，我当时正在因为担心银行要抹黑我的档案而忐忑，原来我把自己毫无保留地袒露在你的面前，是为了让你能准确地抓住我的痛点。你成功地唬住了我，警察来的时候我已经答应离开，两位警察蜀黍做了简单的询问，姓名，身份证号，我能报出你的，你也能报出我的，警察问什么关系时我不讲话，你说前任。这是，这么久以来，你第一次在别人面前承认，我是你女朋友，虽然是，前女友。

你在决定开车送我走的时候还在跟我说“因为是你，我没有昨天夜里赶你走，如果是别人搞出这么大动静，留不到今天天亮的。因为是你，你要去哪我都送你去。”现在想来真恶心，明明你已经决定好从此没有我，还要讲这些话来让我觉得是我的错，是我辜负了你。你总是有这种本事让我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和后悔中，我后来常常想，假设我当时选择继续忍耐不戳穿，假设我当时找到自己爱做的事不用全身心投入你，那结局是否不一样？可其实这些假设都在假设你也对我有感情的前提下，所以根本不成立。

我无言上车，车上广播适时地响起“哈喽，大家好，今天是处暑。”你关掉广播，对我说“记住这个日子，处暑，我希望你未来不会有比今天更难堪的时候了，但如果你再这样任性下去，总会有别人收拾你。”我苦笑，那时我只知道我们玩完了，我没想到的是，在第二年的处暑，收拾我的人还是你。

第14 章

〔我花了很久的时间思考你为什么总把我当小孩这个问题，这一次我想通了，不是因为年龄，而是我还会做梦，你已不会。〕

我拖着行李箱在烈日下如行尸走肉般行走的时候接到我舅妈的电话，我表妹高中去了外地，那天是开学第一天，舅妈告诉我你妹妹打电话过来哭得不行，你有空的时候给她打个电话安慰安慰她，她最听你的话。我听她说着，轻轻地嗯了几声，终于憋不住眼泪“那我哭得不行了，谁来安慰我啊。”

爸妈在高速上开了两小时赶到这里接我的时候我已经哭累了，眼泪流不出来了。请了假，在我上班的第一天，我现在只想回家。路上我爸跟我说“爸爸只有你这一个女儿，任何时候任何地方我都会去接你，可是我不知道还能这样飙车飙几年。”我妈跟我说“你这次跟他断了关系就算了，如果再有下一次，你们别断了，跟我们断吧。”我坐在车后座不说话，一下一下地点着头，想起来他们根本看不到，但也连个嗯字都说不出来。

舅妈因与你妈相识，去你妈办公室闲聊说起此事，只是说了一句“两个人好像闹了矛盾打起来了呢，能劝劝就劝劝呗。”我便从你妈的嘴里终于听到了你对我的客观评价，年龄差不合，家庭条件不匹配，性格任性脾气太差等等等等，总之从未考虑过与我在一起。我到这天才明白，你一直挂在嘴边的“为房子车子票子而活”不是玩笑话，我一直说的“只要有许多许多的爱就不用很多很多的钱”在你听来才是笑话。你一直要挑选的都是一个有益于你的工作进步升官发财的对象，有没有爱无所谓了，你也有过爱的吧，只是早就死在了我还没遇见你的那些年了，我想是这样。

在家昏睡了两天准备重新出发的周日下午，开车门撞上了一辆后方飞速驶来的电瓶车，电瓶车的妇女跌下车时被后面跟着的一辆电动三轮碾过小腿，粉碎性骨折。短短两天里我又打120又打110，看着交警把车拖走，判小轿车全责。我还是不得不继续赶路，不得不去上班了，亲戚送我，对我说“一个人在外面要注意身体，平平安安的。”

那段日子仿佛过去很久了，又仿佛还是昨天，更可怕的是又仿佛明天还要继续。

连续做了一个月噩梦，梦里都是你让我滚，惊醒就再也睡不着，在漆黑的房间里默默流眼泪。耳机落在你家忘记拿，还有几件衣服，我给你发消息让你寄给我，用□□发你就把我□□拉黑，用支付宝发你就把我支付宝拉黑。坐地铁没有耳机没法听歌，我连续发三小时呆。我以为我要抑郁症了，去体检的时候好几处有小结节，医生跟我说平时保持心情愉悦就会好的。

直到有一天我梦到我一个人走出地铁站时被坏人尾随，我给同事舍友和你都发了求助消息，最后你来接我，把我送到家门口，一个字都没有跟我说。醒来我还沉浸在深深的恐惧中，但我知道这场噩梦算是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