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箴应下,她没什么事。
又想起那杯被倒掉的牛奶,俞箴将这件事原原本本告诉裴行简,末了,她问:“妈对你是怎么个感情?爱之深责之切?”
裴行简笑了笑,能听出来,他是真情实感地在高兴。
“她应该是爱我的吧。”裴行简说。
俞箴皱眉:“?”
裴行简单手枕在头下,面朝天花板,笑意已经敛去:“这件事很复杂,一时半会儿说不清。”
“你会恨她吗?”
俞箴问完,裴行简沉默了许久,他哂笑:“她都这么惨了,我再恨她,她该怎么活。”
这里面明显有故事,但裴行简面色低沉、唇线紧合,显然是不打算说。
俞箴躺在他身旁,感受着他陡然散发出的莫大苍凉,光想到就让他这么难受的事,再让他亲口告诉她,说出来的过程无异于再次伤害。
俞箴悄然握住他的手,两人十指相扣:“那就不说了。”
裴行简转头,下巴抵在俞箴额头上轻轻蹭着:“妈脾气差,如果她让你难受了,你告诉我。她折磨我就算了,折磨你不准。”
俞箴忍俊不禁,她食指在他掌心绕圈:“我怎么一下子这么感动呢?”
裴行简感觉手心像有千万只蚂蚁在爬,痒痒的,他鼻腔发出哼声:“应该的。”
俞箴头埋在被子里笑,这小傲娇的语气是怎么回事,真是把她可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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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俞箴比平时起的比平时早,她得在家看着,万一原仪跑路了不好交差。
原仪也很能睡,她下楼时已经快到中午,穿着一身宽大睡袍,更显消瘦。
下午时俞箴带着原仪出门,王婶也想跟上,俞箴没说话,让原仪自己做决定。
“上来吧。”原仪说。
反正早晚都要知道。
王婶刚开始还很激动,慢慢她发现车开的路线很奇怪:“我们这是去哪?”
“医院。”原仪声音平静。
“这是……怎么回事?”王婶心里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原仪依然靠着车椅,目光投向窗外:“我得了乳腺癌。”
王婶瞪大眼,下一秒眼泪不受控的往外蹦,她甚至自己都没发现,只能手忙脚乱地想拉着原仪好好看看,又不知道该从哪下手:“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
原仪抽了张纸帮王婶擦泪,淡定得不像是癌症当事人。
到医院后,原仪的一举一动王婶都紧跟在她身旁,直到她从医生的嘴里听到病情,王婶像是被钝锤狠狠当头锤了下,木然的面无表情。
俞箴帮原仪去办理住院手续,原仪本人则在办公室跟医生洽谈,她一口流利的英语中音色冷淡,站在一旁的王婶完全听不懂两人在说什么,这个医生能行吗?为什么总是露出一副吃惊的模样?
等俞箴回来,王婶和原仪已经去办后面的事,主治医生稍落一步还没走,俞箴问她原仪时什么想法,主治医生犹豫片刻,她告诉俞箴,刚刚那位病人说不想接受手术治疗,让她尽全力保守治疗。
可从体检报告来看,保守治疗已经很难了。
主治医生离开,俞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好一会儿,她掏出手机打电话给裴行简,将主治医生的话完完整整告诉了他。
裴行简似乎早有预料,他按了按眉心:“没事,她肯答应治病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原仪答应治病,至少对活着还有希望,如果她只肯等死,他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第38章
俞箴走到洗手间, 门前立着“正在维修”的黄牌, 她给王婶发消息支会一声,去了楼上妇产科的洗手间。
洗完手,俞箴又在镜子前补了个妆, 她提着包走出洗手间, 走过一段路, 突然被人从身后拍了下, 她回头看清来人:“董甜。”
董甜笑意盈盈:“俞小姐怎么在这?”
“有事, ”俞箴转过身:“你来这产检?”
董甜一只手托着背, 另一只手拦在小腹前,脸上的笑浮现出母性:“是啊,医生说孩子很健康。”
“你自己来的?”
董甜摇摇头:“裴和陪我来的, 医生在里面交代他注意事项。”
她脸上露出的甜蜜, 与几个月前俞箴在咖啡馆见到的董甜判若两人,看来裴和对她还不错。
董甜转头看了眼办公室的门:“俞小姐你忙吧,我在这等裴和出来。”
言下之意,裴和快出来了,被他看到两人在一起说话恐怕影响不大好。
俞箴没在意,董甜跟她挥挥手后转身往办公室门口椅子的方向走去。俞箴正打算转身离开,突然从她身后传来一道中年女人带着乡音的喊声:“王佳丽。”
俞箴身旁正在玩手机的小姑娘听到这声, 当即转身,朝着身后快步走去:“妈,你怎么才出来。”
有意思的是,俞箴看到离她两米远的董甜表现出了和这个小姑娘一样的反应, 这是当人以为别人在叫自己名字时才会下意识做出的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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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楼下,王婶和原仪正等着俞箴一起去住院部,见她来,王婶连忙拉着原仪起身,三人一道去了住院部。
大部分事裴行简已经做了交代,原仪直接换上病号服往床上一趟就行,到下午太阳下山,王婶看眼时间,跟俞箴说:“少夫人,你先回去吧,夫人这边我来看着就行。”
裴行简快到下班时间,回到家发现一个人都没有总归不好。
原仪看向窗外没说话,王婶推着俞箴往外走,直到把她推出门外,王婶探出半个头:“少夫人别担心,你和少爷多照顾好自己。”
王婶说完,挥挥手后轻轻将门关上,俞箴看得出来,王婶估计有一肚子话要问原仪,而她在原仪又不会开口,只好把她赶走了。
拿在手中的手机抖了抖,俞箴打开,几秒后转身下楼。
电梯数字跳到1,她一出电梯就在人群里看到了裴行简立在大门边背对着的身影,他明显是换了一身休闲西装,主要靠气质和帅脸在人群中取胜。
俞箴踱步到他身边,裴行简若有所感地转过头,俞箴勾唇,手指帮他理了理格纹西装的领:“衣服都换好了,怎么也不上去看看?”
深秋的风带了寒气,裴行简握住俞箴的手放进外套口袋里,两人肩并肩往外走,他笑:“医生说治疗过程中要保持心情不要过度起伏,我怕她看到我这张帅脸太激动。”
这话说得,俞箴嗤他:“我怎么没看出来。”
裴行简挑眉,斜眼看过来,拉着俞箴打算转身:“来都来了,就一起把你的白内障也给治了,家里不缺这点钱。”
俞箴被他逗笑,连忙拉着人往车的方向走去:“帅帅帅,不愧是我家裴裴,帅得没边儿。”
上车后,俞箴闭着眼,这一天忙下来她困得不行,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等迷迷糊糊睁开眼,她下意识看向窗外,是自家的车库,她转过头,被身边坐着的裴行简瞬间吓了个清醒。俞箴缓口气:“你怎么不叫醒我?”
裴行简撑着下巴往她这看:“那也要叫得醒才行。”
俞箴眯起眼,祭出杀器——道德绑架。
“我做的这一切难道不都是为了你吗?”话音里还得带上一点委屈才算注入灵魂。
她的裴裴果然吃这一套呢。
裴行简见俞箴面露委屈,当即慌了,将人搂进怀里,手忙脚乱地哄:“我知道你辛苦了,想让你多睡会,所以才没喊醒你。”
“我脚痛,”俞箴露出可怜巴巴的模样:“你背我回去。”
裴行简立马答应下来,忙不迭点头的样子,和她的狗儿子居然有两分相似,不愧是父子。
俞箴不想做饭,递给裴行简一个“爱的眼神”,裴行简会意,但他也不想进厨房,于是拿出手机,两人坐在一起看起了外卖。
王婶不在家,两人像是家长出差独自在家里呆着的小孩,无论如何也得放纵一把。裴行简清淡了好些日子,最近也没什么应酬,硬是扛着胃痛的风险点了辣子鸡和水煮鱼,他本来还想更过分的点重辣,被俞箴睨了眼,乖乖点了中辣。
吃完,两人整整齐齐瘫在椅子上,彷如灵魂得到升华。俞箴歪头看了眼裴行简,他脸上挂着笑,瘫得像猪圈里的二师兄,算是她最近看到他难得货真价实快乐的模样。
俞箴和裴行简胃口大开吃了不少,又去三楼跑步机上走了一小时才算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