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天星和少年(9)

她的眼睛正盯着餐厅的门，紧紧地盯着，期盼着熟悉的人推门进来。她今天穿着白色连衣裙，细瘦的背直挺，精致的锁骨若隐若现。她的眼神的冷漠比平日里更多了些，像倒映在大海深处的月影，永远看不到深度。微微有些心疼，他不言语，继续陪她等待。

在等待的过程中，小霁的心一点一点变得冰冷，时间仿佛因为她内心的寒冷被一点点冻结，消逝地速度逐渐减慢，甚至停滞不前。她因为沈寂认识了景季法和成本本，因为沈寂有了朋友，感受到了春风和温暖。如果沈寂远离她的生活，那景季法和成本本和他一起离她而去，那她就像空中楼阁一样，高寒之处独自漂泊。

一直吃苦的小孩味觉不会感觉苦，给她一颗糖，再让她吃曾经的苦，那种苦便会浸入骨髓，让她永远忘不了糖的甜。

快到十二点，战略点了一份长寿面给小霁，她加了很多辣椒，细细长长的面吃到嘴里很辣很辣，辣得她脸红红的，辣得她咳个不停。但没有辣出眼泪。

点的菜两个人都没有动，临走前说请老板和员工吃。老板开心地大笑，“小姑娘，生日快乐啊。”

战略送她回家。

两个人推着单车并肩走在路上，月光如水，夜色清澄，橘色光晕的路灯仿佛施展着魔法，让他们的影子时长时短时胖时瘦，清凉的夜风轻轻拂在小霁脸上，去吹不去她内心的烦忧。她的烦恼像蒙在月亮上的灰尘，看着很轻，却怎么也吹不落。

战略偷看着小霁，心里懊恼着，后悔之前那么欺负小霁。

回到家，小霁没有开灯，只打开了电视，窝在沙发里，如墨般的黑夜充斥在屋子里，拥抱着她，轻轻地拍着她瘦弱的肩膀。

电视里播放着武林外传，这集是“遇追风盗圣吓破胆，见芙蓉秀才惊断魂。”小郭从京城逃婚回到七侠镇，感受到吕秀才和无双之间的暧昧，熟悉的“排山倒海”又回响在耳边。

寂静的屋子里一下热闹了起来。

可她的脑子懵懵的，犹如在云雾里，很多事都想不通，也不愿意想通。

沈寂和景季法忘记了她的生日？还是沈寂因为赵云微的事情，不想再和她做朋友？还是他们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心里一片乱，手机充上电，给沈寂打电话，想和他谈谈。已经快凌晨一点了，不晓得他有没有睡着。

第9章 原来如此

铃声响了很旧，没人接。

可能睡着了吧。刚想挂电话的时候，接通了。

手机那端声音吵杂，小霁还没说话，就听到景季法扯着嗓子喊的声音“谁啊？”

他好像有点醉了，难道沈寂和老景在喝酒？

“是小霁呀，我们在ktv呢，老寂在和赵云微对唱情歌呢？你听……”景季法把手机靠近声源。

“小酒窝，长睫毛，是你迷人的微笑……”沈寂熟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浸入这无尽的黑暗，接着便是赵云微甜蜜清脆的声音，“终于找到，心有灵犀的美好……”

随后，是一群人的欢呼与口哨声。

“小霁，不讲了，一群哥们正在帮老寂庆祝呢！”说完，景季法挂了电话，看到小霁打了五个未接电话，有些奇怪，他摸出自己的手机，也是几个未接来电，总感觉遗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他摸了摸浑浑噩噩的头，不管了，明天再问。他举起酒杯，重回到战场，“哥几个嗨起来，老寂请客，尽情燥。”

迷雾在眼前凝集，现在的事情好像数学题几何体一样，图形叠叠放放，角度不得其解。

电视剧里，小郭知道了秀才的“精神出轨”，秀才撇清和无双的关系，无双暗自神伤。无双，此刻在客栈，是一个多余的人了，面对掌柜的劝说，叹了声气，“也许我血液里带风，注定要漂泊吧。”

她脱了鞋子，躺在沙发上，开始刷朋友圈。周五的同学们有些晒着繁多的作业，有些同学看了电影……突然十点左右的三个动态，三张相同的照片，出现在小霁的眼前时，她的心突然皱缩，挤压在一起，疼痛感让她喘不出气。

小霁的内心一直都像极小的原子世界，里面充斥着黑暗与孤单，她早已经习惯。但她心里某个角落有一座散发着光芒和芳香的城堡，那是她快乐与幸福的源泉。一瞬间，太阳消逝，整个世界被如毒的黑笼罩，寒冷融入空气之中，固态分子受到袭击，那座在她精神世界里象征着温暖的城堡瞬间被冰冷禁锢。

她感觉很冷，穿着连衣裙的她仿佛处于寒冬之中，手心生出薄薄的冷汗。这个夜真的太潮湿。

朋友圈里三条动态，分别是沈寂、赵云微和景季法几乎同时发的，沈寂――赵云微，我喜欢你。赵云微――沈寂，我也喜欢你。景季法――老寂脱单啦！

照片是在海边一片蜡烛和气球中，沈寂和赵云微相拥，身后一群同学欢呼鼓掌。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小霁喃喃自语道。

想着沈寂早上冲到班级凶自己时的怒火，看着照片中穿着白色T恤清爽阳光的沈寂，想着刚刚沈寂和赵云微合唱的歌声，嘴角慢慢上扬，弯成一丝微笑，内心有多痛，她的微笑就有多深。

没有收到本本的短信，看来她也忘记了。

我又只剩下自己了，小霁感觉脸上有些湿润，用手摸了下，全是泪水。会小霁，不能哭，你要坚强，你要微笑。

爸爸在小霁很小的时候去世，她生活里唯一的温暖和柔软就是妈妈。茫茫白雾充斥着的世界，清冷孤寂，她怀揣着妈妈的爱，踽踽前行。她漠视别人的幸福和快乐，她沉浸在自己的孤独之中，习惯了孤独，她的生活便不会再有苦难。她不想交朋友的原因就是不想有情感的依靠，一旦习惯了依靠，再失去依靠，那她的精神世界可能会被摧毁。

沈寂曾是她在日照唯一的依靠。就像《武林外传》里老白是无双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一样。

也许她比无双幸福，她还有妈妈。她想回长沙了，那里有妈妈，有可以温暖她支撑她前行的爱。

“大家保重。”电视剧里秀才和小郭和好如初，两人爱情矢志不渝，有点碍事碍眼的无双在师兄老白、掌柜、小贝等一行人的目送中，背着包裹离开亲人离开“家”。她双目含情，依依不舍，可是又不得不离开，不得不和冷酷无情的江湖再次相见。犹如浮萍柳絮的她又被吹进在空中，再次开始漫无目的地飘荡。

一夜无眠。

悲伤和孤凉从皮肤慢慢溶解进心脏里，血液载着苍茫的落寞开始在身体里循环流动。温暖的心一但凉薄，便是毫无感情，去意已决。

班主任是语文老师，三十岁左右，他平日里的穿搭成熟帅气，是男老师们中的一股清流。小霁打电话班主任说转学的事情，他一脸诧异，在他印象中，会小霁虽然不善交流，但不惹事，爱学习，是老师们比较钟爱的学生。前几日听说战略总欺负会小霁，他多次询问是不是因为别人欺负小霁才选择转学，小霁摇了摇头，是她自己的原因。

确定没人欺负她，班主任心里才放心，在班级里小霁个子小小的，瘦瘦的，很惹老师们怜爱。他让小霁好好思考一下，如果下定决心回长沙的话，那就下周一带她去办理转学手续。

夏日的阳光如碎金般投射在街道两旁枝叶繁茂的树木上，道路上树荫斑驳，风一吹，树荫如波浪般摇曳，蝉鸣声更响亮，声声缠绕着炎热一点一点落在行人的耳边，骨膜震动生风。

空调呼呼地吹着冷风，沈寂打开冰箱拿了一瓶冰凉的雪碧，喉结处不断地发出很有节奏的‘咕咚咕咚’的响声。

昨天在ktv唱了夜场，凌晨五点散场，活力被困意侵蚀，几个人各回各家睡觉。沈寂送赵云微回家，约好晚上一起溜冰，六点左右到家，看了看小霁的家门，心里突然震动了一下，像被无形的水包击中一样，好想见她一面。想着还是算了，她应该还在睡梦中，他蹑手蹑脚地打开门，回到房间，开始呼呼大睡。醒来时，已是中午十二点。

沈妈妈在厨房里炒着菜，偷偷和洗菜的沈爸爸商量，这几天沈寂回来得晚，有些异常，要么结交了狐朋狗友，要么有了喜欢的女孩子。青春期男生的变化，无非这两个原因。

沈爸爸点头，晚上找臭小子聊聊。他把洗好的芹菜放在框里，问沈妈妈，“要是孩子真早恋了，我们支持还是反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