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之后，身后的男人说：“注意安全，有什么事情打我电话…我先走了。”
陈皎皎没有回头，听着男人起身，放好吹风机，然后开门出去。
周明凯下楼，才看见陈少季把烤箱里新鲜出炉的饼干拿出来，看到他还对他招招手：“要不要来尝一尝？”
周明凯走了过去，陈少季那起一块递给他，滚烫的饼干刚刚出炉，带着灼人的温度，晒了一会也只消散掉一点。
陈少季一只手拿着一块饼干放进口中，咬了一口后和周明凯对视一眼，两个男人很有默契地一起皱了眉头：“好甜。”
陈少季一口囫囵地把饼干放进嘴里，就不想再吃，靠在料理台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小口小口的地抿着。
陈北北小朋友正坐在电视机前看晚间新闻，皱着眉头的样子十分严肃，仿佛在参与着什么国家大事。
陈少季喝了一口苦涩的茶，在口中感受着茶味慢慢地回甘，才像想起了什么一样轻笑了一下：“陈皎皎没有教训西西吧？”
周明凯还在小口地咬着手中的黄油曲奇，愣了一下回答：“没有。”
他想了想说道：“不过，为什么不和她讲道理呢？西西…”
刚刚陈皎皎表现得极为平静，却不像是赞成西西的做法，只是丝毫没有打算去解决小朋友的纠纷。
陈少季的笑意更大了：“现在不教育她，是为了让她呆会可以乖乖的吃晚饭，等着吧，吃完晚饭两个人都要被扔在客厅里罚站，站到认错为止。”
周明凯闻言，大大地愣了一下，片刻后展开苦涩的笑意：“这样啊。”
陈少季放下了茶杯，回头看着他：“北北比西西大了一岁，不，甚至是大了一辈，但是皎皎从来没有这样教育过他们。”
“西西叫她妈妈，北北叫她皎皎。除此之外，他们两个人没有任何区别。很多时候大人会要求年纪大的孩子让着年纪小的孩子，但是皎皎从来给过他们这样的观念。”
“他们小时候在英国长大，除了陈西西挂在口中的绅士风度，这是他们从小接受的教育理念，除此以外，北北从没有被要求让着西西。”
“他们一直接受着最平等的教育、最公正的成长过程，因为皎皎知道，她给陈北北虚构的童话世界，会慢慢随着时间被一点一点地击垮——所以她很珍惜现在的时光，也很珍惜这样的北北。”
是的，对于西西，等她慢慢长大，陈皎皎尚且能和她解释她的爸爸不是胡迪，而是隔壁的那个有着一只大狗的叔叔，她甚至能慢慢接受父母分离。
但是北北呢？
一旦少年长大，小时候信以为真的披甲熊和魔女都变成泡沫，能够被称之为亲人的人少之又少，陈皎皎…害怕面对那样的陈北北。
陈少季的声音平静而沉寂：“周明凯，皎皎很在乎北北，虽然她不说，但我知道，她把北北当作自己的孩子，而不是弟弟。”
“所以。”男人的目光锐利：“陈北北不但是陈皎皎的弟弟，还是赵馨瑶的儿子，你想要追求陈皎皎，你做好接受陈北北的准备了吗？”
周明凯终于吃完了手中那块甜到发腻的曲奇，他抽了一张面纸擦干净手指，然后才回答他的问题：“我…事实上，不是我接受他，是他们接受我。”
“关于陈皎皎和我的家庭之间的选择，五年前我就已经选过了。”
他抬起头，看着暮色降临的冬春交界，说道：“我选择了她，我也只有她了。”
……
与此同时的上海万豪酒店，正在举办的是《super bass》杂志的十周年庆典，除了临时取消通告的陈少季，各路明星艺人都出席了该次庆典。
包括兴睿的千金白昭菲和她的新晋丈夫江祁泽。
江祁泽穿着一身酒红色的西装，模特的身材衬得他身姿挺拔有型，配上张扬的气质，优雅贵气、又带着一点说不出的痞。
稳坐星河第一把交椅的男明星陈少季临时爽约没有出席，倒霉的自然是最大控股人路菀女士，她被临时塞进一身金色亮片裙，挽着她的老公许嘉恒先生来给星河撑场面。
许嘉恒挽着妻子，侧着眼睛看了一眼路菀的腰身，斟酌道：“早早，你是不是…胖了？”
胳膊上传来的痛意告诉他他的太太的愤怒。
《super bass》的主编看到路菀和许嘉恒到来，连忙堆上满脸的笑意来迎接这一对垄断了半个娱乐造星产业的夫妻，亲自引着他们到座位上。
许嘉恒避着镜头，凑在路菀的耳边，做出亲昵的状态，然后问道：“所以你今天到底要来干什么？”
路菀面带镜头专业假笑，端庄地扫视四周，终于找到了目标：“来了。”
许嘉恒连忙抬头，这才发现妻子说的来者是谁。
江祁泽站在了他们面前，虚虚地靠着椅背，实则挡住了背后的机位，他开口道：“没有想到能在这里遇到许总和路总，幸会。”
许嘉恒刚准备站起来陪这个男人打打太极，就被妻子按在了座位上。
路菀站起了身，夜晚的舞台灯光打在她身上，亮片裙折射着四周的光斑，显得她整个人熠熠生辉。
路菀轻笑一声，开口道：“江祁泽，幸会。”
实则江祁泽等了一晚上，他知道今晚陈少季会出席，他抱着万分之一的期望，期待着陈少季的女伴会是他想要见到的那个人，但是没有，陈家姐弟都没有出现。
江祁泽苦涩地勾起唇角：“她…还好吗？”
路菀眯起眼睛，感受到四周若有若无的好奇目光，路菀干脆坐了下来，轻抬着头，看着高挑的男人：“谁？陈皎皎吗？好极了。”
江祁泽压下喉咙口的血腥，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那就好。”
路菀被他的样子简直气到爆炸，她冷笑一声，丝毫不客气：“江祁泽，亏得我还为了你和许嘉恒吵过一架，觉得你是陈皎皎一个不错的选择，你可真是输得难看。”
许嘉恒生怕路菀站起来揍他，只能轻拍着老婆的后背，帮她顺气。
江祁泽很不服气，他像是一只被困在笼中的小兽：“可是我能怎么办呢？她不喜欢我，我努力了，她也答应给我机会，可是她连一点点地给我心疼都做不到。”
“我哪一点比不上周明凯了？那个男人对她不好，可是她就是执迷不悟！”
路菀垂下眼睛，再抬起眼的时候里面是灼人的光和刺骨的冷意：“江祁泽，我以前觉得，你和陈皎皎很像：她义无反顾地爱着周明凯，你义无反顾地爱着陈皎皎。”
“但是看来，是我错了。”
“陈皎皎离婚的时候她对周明凯说过的一句话，你知道是什么吗？”
江祁泽的手指按在椅背上，用力地抠着手指，然后逼自己冷静地开口问道：“是什么？再也不见？滚远一点？早生贵子？”
许嘉恒冷冷地看着他，代替妻子回答道：“陈皎皎对他说，好好照顾自己。”
“江祁泽，就算到了那种地步，陈皎皎都不曾带着任何的恶意和伤害。”
“我太太和我妹妹都说你和陈皎皎很像。”许嘉恒嗤笑：“哪里像了？你的喜欢哪里配和陈皎皎相提并论？”
第59章 回头草（四）
他们说，江祁泽不配和陈皎皎的爱情相提并论。
是这样的吗？
他早该知道的，他梦里走来的那个姑娘，带着耀眼又执着的勇气，从未退让过。
也从来，都爱得坦荡。
她是皎皎明月光，明亮澄澈，即使堕入那般无望痛苦的境地，她都用心去守护着她爱的少年，即使离开，也要好好地说再见。
那才是陈皎皎啊，所以她的十五年，不对，是二十年，换来了她的梦想。
江祁泽那一瞬间心口像被什么东西击中，眼里闪烁的像是转瞬即逝的流星，很快就平静下来。
男人压抑住心口的痛苦和悸动，站直身子，所有的情绪一下子都被他隐藏，他冷着声音说道：“那麻烦路总帮我告诉她，关于北北，我们江家绝不退让。”
他说完这句话，就对着镜头机位理了一下领结，引得镜头前的万千迷妹尖叫连连。
等到他离开，许嘉恒转过头凑在妻子的耳边，问她：“有何感想？”
他脾气暴躁的太太转过眼，温温柔柔地冲他一笑，然后委屈地苦笑：“憋屈死了，想回去打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