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叶叹了口气,眼底浮现些许可惜,拿着银行卡重新回到景瑟身边。
“给。”他单手把卡递给景瑟。
双手恭敬,单手随意,而慕叶的表情也带上了丝疏离,仅仅是拿个卡的功夫,人心已发生显而易见的变化。
景瑟决定来三江的目的,就是这张卡,存了她积蓄的卡。
可如今,轻飘飘的一张卡在她眼中沉重无比,让她抬不起手去接,心中因韩文洲淡漠的态度,升起一股股逼人的压抑。
他向来是狂妄的、嚣张的、爱拍掌大笑的,如今安静的不像话。
六年了。
六年的时光不长不短,她和他不说朝朝暮暮,却丝丝相通。
若没有他,监狱那种恶劣环境下她怀着身孕根本活不下去,被韩美雪灌了毒药丢进垃圾场后更救不回来。
没有他,这世上早就没有景瑟这个人,更别说抚养后代。
如今一张银行卡,彻底了断。
不知不觉的,景瑟红了鼻尖。
她笑了,笑眼含泪。
张大嘴深吸了口气,景瑟睁大眼睛望着上方房顶,不让眼眶中的温热掉下,强忍着喉咙里不断往上涌的哽色,微颤开口:“承蒙您……多年照顾,还望、望您以后安好。”
沉默良久,那人毫无回应。
站在景瑟的立场来看,一边是爱情,一边是恩情,两者之间她选择了前者,前者牵扯到的因素太多,仅一个景煜便胜过后者所有。
后者有什么呢?
六年带有目的性的恩情罢了。
可站在韩文洲的角度,景瑟知道他一定失望透了。
景瑟越想越愧疚,忍着音线的颤抖,问:“为什么不能好好的呢?你跟霍亦斯是敌人,也是亲人对吧?”
“滚。”对面几乎毫不犹豫的开腔,音色罕有的淡漠。
景瑟深吸了口气。
她无法描述听到这个字眼后的心情,无心去思索,只知韩文洲如今很讨厌她,很不喜欢看见她。
想了下,景瑟把银行卡轻轻放在了大班台上。
“我会滚,”景瑟的声音很轻,好看的眉眼一度蹙起,又极力强忍着舒展开,唇边勾着浅浅弧度:“银行卡我不要,没有你的帮助我也不可能拥有这些东西,你留着好了。虽然……这些并不够你给予我的恩情,远远不够我对你的报答。”
话音刚落,那人迅速转过身。
男人双眼中有些许红血丝,湛蓝瞳孔泛着冷意瞪着景瑟,眼神中缠绕着丝丝恨意。
景瑟把卡放下,手还未收回。
韩文洲一把抓起银行卡,大力丢向景瑟,刻意压低了声音,即便如此也是怒吼着:“我让你滚,带着你的钱滚——”
银行卡打中景瑟肚子,轻飘飘的掉在地面,与洁白的地板砖碰撞后发出轻微响声。
这样才是韩文洲,脾气暴躁,有血有肉。
比方才的不温不火好多了。
景瑟心中竟松了口气,笑着点头:“好,”她蹲下身捡起银行卡,扯了扯慕叶的衣袖,轻声打招呼:“走了。”
慕叶抬脚:“我送你。”
“站住。”韩文洲命令的口吻。
慕叶和景瑟知道韩文洲的意思,他喊的人并不是景瑟。
慕叶想到隐藏在景瑟身边的危险,为难开口:“老大,瑟姐最近不能单独出门……”
韩文洲置若罔闻,转过身去不看两人,态度冷疏,不准慕叶送景瑟。
“行了,没关系。”景瑟朝慕叶笑笑,清浅勾唇:“我一个人下去没问题的,果果就在外边,不会出事。”
慕叶仍有不安,顾果果那就是个不靠谱的三脚猫,谈何保护好别人呢。
但韩文洲发话,慕叶也不敢忤逆,再放心不下景瑟,也只得眼睁睁的看着景瑟出门。
眼底浮现浓浓的惋惜。
景瑟离开后,慕叶绕到韩文洲跟前,为难的凝视着韩文洲。
韩文洲抬眼看他,音色不悦:“很闲?”
“瑟姐想问的也是我一直想问的,为什么非要手足相残,而不是兄友弟恭呢?”
“他对我友了吗?”韩文洲目色刹那冰凉一片,薄唇紧抿成线,厉眸瞪着慕叶,“他没友,我为什么要恭?”
慕叶被噎的说不上话。
“那您说现在怎么办吧,您手上的牌就一张瑟姐,现在瑟姐临阵倒戈,您一点与他抗衡的力量都没有……”
越说,慕叶声音越小。
韩文洲不知在想什么,本就立体的轮廓更加冷硬,目光越发深暗,指尖轻轻点着大班椅的扶手,一下又一下轻轻的带有狠戾的节奏感。
半天,他若有所思的喃喃自语:“她会后悔,一定会。”
慕叶望着韩文洲沉浸在自我世界中的模样,无奈叹气。
他退回大班台前静静站着,眼中是对如今糟糕的情况的烦躁,却又无法改变的无奈。
办公室中寂静很久,强烈的太阳光照进窗,把偌大的空间照的明亮。
也更凄凉。
在太阳光照不见的地方,空间幽亮,韩文洲好半晌才起身,面色麻木的走到放东西的方格壁橱前,大手拉开柜门。
他从中拿了瓶红酒,开瓶自饮。
丢弃了以往的水晶杯,上好的红酒他对瓶吹,一口饮去半瓶,目光迷惘的眺望着窗外景色,长吐出一口醉气。
……
景瑟和慕叶上楼后,顾果果一人在停车场等的无聊,玩着手机打开聊天群,群里一沓二世祖正谈论着去哪快活。
顾果果围绕着三江传媒偌大的地盘看了圈,寻地无果后发送语音:大白天的能去哪快活?
人1说:去公园陪老爷爷打太极?
人2说:爬山?
人3说:钓鱼?
顾果果:屁!小爷我像那种有闲情逸致的人?晚上等着小爷,小爷要做夜场里最靓的那个崽!
众人:……
有人提议:不如这样,听说一中在举办校联欢会,哥几个一起混进去找找逝去的青春如何?顺便看看有没有顺眼的姑娘,现在社会这么乱,老婆就该从小守护。
人1:这个不错!
人2:这个可以有!
这就是现实,许你的青春每晚酒吧蹦迪,却要求女方始终如一。
一群半大不大的孩子,在此讨论以后的婚姻对象,生怕以后娶不到好媳妇似的,大有婚姻危机感意识。
从学校护她,护到出社会,然后直接娶了,想想就觉得浪漫的事儿。
顾果果听得蠢蠢欲动,直接开群通话,嚷嚷的最厉害:“那兄弟们咱们出发,等着小爷!”
一群人约好地点,约好时间,即刻出发。
于是……景瑟从三江出来后就没找到顾果果的人。
不光人,景瑟连车都没找到,只好打顾果果的电话。
那边传来两阵连线声后,顾果果吊儿郎当的声音传来:“大嫂?”
景瑟:“你在哪儿?”
她想去盛庭找霍亦斯了。
顾果果心心念念的都是未来老婆,陷进亲情和爱情的挣扎中,最后一咬牙:“你说什么?我听不见?我这边信号有点不好啊?这什么破手机?”
景瑟无言以对:“顾果果!”
“诶诶诶……”顾果果连忙应下,却是自顾自的说:“大嫂,我这边有点事先走了,车我开走了,你记得让大哥接你哈!”
紧接着,线断了。
景瑟脸色僵硬的站在偌大的停车场中,凝视着手机足足三秒,抑制不住的朝天翻了个白眼。
同是霍家人,这人怎么那么不靠谱!
跟霍亦斯打电话?
景瑟从通话记录中找到那一串熟悉的号码,即将点下去时犹豫了,他应该在开早会吧?
还是不打扰他了。
景瑟左右观望了遍,四周没有任何异常,说不定她憋在家中不出去的那几天,暗中那人已经放弃了对她下手的念头。
更何况,贺明都躺床不起了。
景瑟自我安慰后也放了心,把手机放进包中,习惯性的拍了拍,朝市中心的购物商场走去,她好久没购过物了。
如今韩文洲把卡给她,她手里有了钱,做人也有底气。
景瑟先去之前和景煜逛过的那家买无人机的门店,进去后轻车熟路的走到景煜上次看中的机器前,却发现已经换了款式。
经过询问,景瑟才知无人机已被人买走,且已停产,成为了限量款。
景瑟心下有点小失望,也有对景煜的愧疚,便在店里转了圈,挑了一款更好的,让老板送到珠江帝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