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喜十二画(57)
这些话的信息量太大,竹聿名消化完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忍不住立刻去找裴雪颂把她紧紧搂在怀里的冲动了。
他知道她当年走肯定不是因为他的那些话那么简单,肯定还有家里的原因,但却没想到她竟然被这样对待。
而她的噩梦,她的孤僻,她的冷冰冰,会不会和他的话有关?
想到这儿,竹聿名发现自己嗓子已经干涩的就要说不出话来,像吞了一整口的沙子。
“何叔,你放心,我会让她好起来的。”
*
从和何战相约的地点出来时,竹聿名直接开到了西成律所楼下,车子没有停到地下车库,就在大门对面的临时停车点。
竹聿名久违地从车上拿出了一包烟,抽出一根点燃,抬起头看向不知在这座写字楼的哪一层的裴雪颂。
不喝酒就会做噩梦吗?
梦里是不是会出现他?
如果当年他没有说那句话,她是不是就不会那么快离开,是不是也会像跟柏清允告别那样也跟他好好告个别。
而不是在临走时,把他送她的获奖证书也还了回来,仿佛从此两人世界再无纠葛与交集?
不知不觉,竹聿名抽了快半包的烟,楼里终于陆陆续续开始有人下班走了出来。
裴雪颂一出门便看见了马路旁边目光仿佛穿越人海望向她的竹聿名,于是很淡定地走了过去。
“你怎么在这儿?”
“路过。”
“你是不是抽了烟?”裴雪颂鼻子很灵。
“嗯”
“对身体不好。”
“嗯,听你的,我以后不抽了。”
裴雪颂:???
她不过就是说了句对身体不好,没说让他不抽啊?
“回家吗?”竹聿名问。
裴雪颂也没有刻意区分竹聿名口中的“家”指的是谁的家,自然回道:“回啊,我去取车,你先走吧。”
“你先,我跟在你后面。”
裴雪颂不解,总觉得今天的竹聿名有点儿奇奇怪怪的,行为奇怪,说话奇怪,尤其看她的眼神更奇怪。
淡淡的,却让人觉得好悲伤。
裴雪颂没有再深究,转身去车库取车。
竹聿名一路跟着裴雪颂回到小区的,在电梯里,两人都是诡异的沉默。
一个本就如此,一个自重逢以来也再不会像以前那般。
裴雪颂假装自己看不到身旁人的异常,如常开了门。
门锁“咔哒”一声打开,裴雪颂走了进去,只是关门的动作却突然被卡住。
然后,裴雪颂背靠着门,被人牢牢包裹在怀里。
又是“咔哒”一声,防盗门落了锁。
身前的人什么动作都没有,沉默不语,下巴搁在她的侧颈,温热的气息吐出,有些发痒。
裴雪颂下意识地躲避,她避开一寸,他便黏上来一寸。
男人的声音低沉,语气带着怜惜与请求,像是个孩子。
“就一会儿,行吗?”
话落音,似乎察觉到裴雪颂乖顺了起来,于是便更有些得寸进尺地把整张脸紧贴着她的侧颈,有些贪婪地轻嗅着。
怀里的人动作有些僵硬,却不说话。
“裴雪颂”
“嗯?”
如果不是他,她或许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她把自己活成了一个工作机器,拒绝关心别人,拒绝别人的关心。
曾经那个连马尾都彰显着不可一世的骄傲的裴雪颂,如今,连灵魂都沉寂,眼里再也没有了光。
她可以在那样的家庭里,依旧乐观开朗地做着自己,却从遇见他以后,变得不言也不语。
如此算来,他才是她最大的不幸。
“我好后悔。”
“后悔什么?”裴雪颂问。
后悔年少时冲动说出口的话,后悔曾经对她冷漠的态度,后悔自己从没有真正关心过她究竟经历了什么。
可他还是一点都不后悔遇见她。
竹聿名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沿着她的下巴的弧线,一点点靠近,两人的唇瓣近在咫尺。
男人低着头,裴雪颂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眼神里透露出的悲伤情绪,带着某种情不自禁,在靠近。
这一次,她反应过来了,在唇瓣即将相贴的前一秒钟,一把推开。
“竹聿名,我们不是男女朋友,你不要这样。”
竹聿名其实有一定的心理准备了,目光直白地盯着裴雪颂。
“可你没跟我说分手。”
听完这话,裴雪颂有点儿懵,她们俩什么在一起了?
“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
“九年前。”
“......”
“可那是假的,我不是为了帮你挡情敌吗?”
“可我是认真的,”竹聿名一字一句缓慢而真诚地说。
“从你答应那刻起,我就是认真的。”
第50章 50
这天晚上,竹聿名赖着不走,任凭裴雪颂怎么打骂或者冷脸,人就像吞了定海神针似的,死活不走。
甚至,还躺在了裴雪颂的床上。
“你给我起来。”裴雪颂肺子都要气炸了,这人什么时候这么会耍无赖了?
“过来,我哄你睡觉。”
“我不要你哄,你给我出去。”裴雪颂指着门外。
躺在床上的人目光含笑地看着她,一动不动。
裴雪颂咬了咬牙,“不出去是吧?那我走。”边说边开始打开衣柜,从里面抱了床被子。
这下竹聿名终于有反应了,手一撑,从床上坐了起来,无奈地扶着额,做出让步。“我不在这儿睡,你睡着我就走。”
裴雪颂动作停下来了,面无表情地,“真的?”
竹聿名轻叹了口气,情绪不高地“嗯”了一声。
第二天一早,裴雪颂是被闹铃吵醒的,雪球被竹聿名送到竹沁那儿了,这两天都不在。
习惯了暖萌式的叫醒服务,一回到这怎么听怎么头疼的手机铃声,裴雪颂毛都要炸了,抬手准备给它静音。
可是,谁能告诉她,她为什么被人牢牢“裹”住,动弹不得?
裴雪颂是面朝着窗户一侧睡的,身后像缠了只八爪鱼。裴雪颂心下一惊,猛地挣脱,手脚并用一发力,旁边的人扑通一声掉在了地上。
竹聿名揉着腰慢慢地睁开了眼,这一觉睡得比他这个月来任何一天都要香,除了起床的方式不怎么美妙。
“你怎么在我床上?”裴雪颂恼羞成怒地问。
然而后者,似乎没有意识到严重性,甚至像在自己家一样,顺手还理了理被子,轻描淡写地回复着:“哦,不小心睡着了。”
我信你个鬼!
裴雪颂这么多年因为职业原因,已经修炼地挺冷静的了,一般能动嘴把对方KO的绝对不会动手,可是此时此刻她真的想打人。
于是,不当校霸好多年的裴姐,捡起了手边的拖鞋就朝竹聿名脸上招呼了过去。
竹聿名微微侧身,拖鞋正中身后的衣柜。
裴雪颂气呼呼地进了卫生间,留下卧室里的男人唇边的笑意越来越甚。
一生气,裴雪颂连早上吃竹聿名做的早餐时,都觉得没有以前那么好吃了。咬牙切齿地,像是活生生地把三明治当成了竹聿名在咬。
裴雪颂的车被送去4S店保养了,这两天都是坐的地铁,竹聿名提出来要送她上班,被果断拒绝了。
这几天律所不忙,手里的案子结束了大半,压力不像之前那么大了,但裴雪颂今天还是异常的暴躁。
她是猪吗?睡得死死的,连床上多一个人都没察觉到?正烦躁着,柏清允发来了吃饭邀请。
回了一趟黎水之后,柏清允也开学开始授课了,两人离得不近,约起饭来也很不容易。
今天,正巧柏清允到另一所大学参加活动,离西成律所就一站地铁的路程,于是二话不说就来了。
两人约在一家回转寿司的店,正是午饭时间,位子都要等。两人等了十来分钟,终于进去坐了下来。
柏清允是听何战说现在竹聿名就住在裴雪颂对面,又得了空,所以才迫不及待地来了。
虽然非常不想承认,但裴雪颂的问题,如果说解铃还须系铃人的话,那么合适人选大概就只有竹聿名了。
如果两人真的和好了,柏清允肯定是要趁早向裴雪颂承认一下错误的。不然以这丫头以前宝贝竹聿名的样子,要是让她先发现了,柏清允真的可能要先负荆请罪了。
“雪颂,你有没有觉得竹聿名现在长的和以前有哪儿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