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喜十二画(56)
竹聿名当天晚上就把裴雪颂的酒柜清空了,这一夜,两人都没怎么睡。
裴雪颂这一天都无精打采的,顾成看了说要给裴雪颂休个假,毕竟像她这样连周六周日都不休息的长此以往,连他都坚持不住,别说裴雪颂一个女孩子了。
裴雪颂还是拒绝了,她需要工作,让她变得忙碌,变得不会那么胡思乱想。
裴雪颂依旧是在外面吃了晚饭才回去,路过药店的时候进去了一下。
电梯门一开,竹聿名和他的猫就乖乖地站在那儿等着,也不知道是等了多久。
裴雪颂看见他有些烦躁,于是直接忽视,回了自己家,雪球跟了进来,竹聿名被关在了门外。
到了雪球吃饭的点儿,竹聿名刚想敲隔壁门,另一边便像是有所感应了似的,开了门,递了只猫出来。
竹聿名看了眼面前紧闭的房门,又看了看怀里的雪球,低下头自嘲道:“我们俩都被赶出来了。”
竹聿名把雪球放在了沙发上,倒了猫粮出来,摸了摸它的脑袋,视野中突然映入了一个白色药瓶,就在雪球的尾巴后面。
竹聿名拿起来看了一眼——安眠药。
竹聿名再次按响门铃,裴雪颂大概是有所准备,就开了条缝,快速说道:“今天雪球跟你吧。”
说完,边打算把门关上。
“我有话问你。”
裴雪颂不想听,“明天再说。”
竹聿名深知裴雪颂口里的明天指不定是什么时候,而且这个事他现在就要确认,所以态度也异常的坚决。
“今天就要说。”
裴雪颂最终还是放竹聿名进来了,雪球被留在了对面,享受着美味。
竹聿名把安眠药放到了桌子上,“这是不是你买的?”
裴雪颂认出了这是自己刚买的安眠药,再一联想到刚刚雪球一直在她的包里扒拉,也就不难推测出东西是怎么出现在竹聿名手里的了。
“是”裴雪颂大方承认。
“为什么买?”
“睡不着。”
“......”
“能不能不吃?这个东西对身体不好。”
“我问过了,没有副作用。”
“哪个店家会说自己的东西有毛病?”
“......”
裴雪颂昨天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工作了一天浑浑噩噩,心里的燥意早就已经到达了极限。
明明竹聿名这几句话也没有多凶,甚至仔细谢谢也都是为了她好,可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情绪一下子就爆发了出来。
“竹聿名,你到底想怎么样?你不让我喝酒,我已经照做了,酒柜也已经被你清空了。为什么连我吃安眠药你都要管东管西?”
人都说,能说出口的就不叫委屈了。可裴雪颂这么发泄着,发泄着,原本感觉不到的委屈便突然如泉涌,声音开始哽咽。
“我明天还要上庭,我要...要睡觉,不睡觉的话我要怎么打赢官司啊?”
裴雪颂的视线越来越模糊,连声音都逐渐变得湿润,止不住的发颤。
竹聿名一下子就心疼了,也后悔了,后悔自己刚刚不太温柔的跟她说话的态度。
走上前去,把人揽进了怀里,异常温柔的口吻:“我哄你,我哄你睡觉,不哭...”
第49章 49
裴雪颂洗完澡出来时,竹聿名手里捧着一本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小孩子才会看的那种带插画的故事书,正坐在床边一本正经地研究着。
看到人出来,竹聿名放下了手里的书,目光看向裴雪颂。
裴雪颂一直是白的,白到在人群中可以靠肤色认出来的那种。
此刻穿着件无袖睡衣,下摆到膝盖上方一点,四肢都雪白,尤其脖颈,修长白皙。
美好得让人想犯罪。
这时候冒出这种念头来,真是不应该。
竹聿名咳了两声,转移话题道:“你小时候喜欢听什么类型的故事?”
裴雪颂想了想,想不起来,摇了摇头,但是看见他手里哄幼儿园小朋友都不一定能哄睡着的插画绘本时,还是忍不住道:“这个...五岁小孩都没兴趣了吧。”
竹聿名尴尬地把书合了起来,“那我自由发挥了?”
“嗯”
于是,竹聿名给她讲了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故事——马云创业的故事。
“激情澎湃”地裴雪颂当场就睡着了,也不知是故事被竹聿名讲的太无趣,还是因为周身环绕的气息太让人安心。
身旁的姑娘渐渐传来均匀的呼吸声,竹聿名音量也渐渐小了下来,弯下腰来,吻在了她的眉心。
“好梦”
*
裴雪颂第二天一早醒来,发现了一件异常惊恐的事情,她的厨房竟然开火了!
一走进去,才发现是竹聿名。
裴雪颂这才慢慢回忆起昨天画风急转又急转的场面,后知后觉地问:“你昨晚睡的哪儿?”
竹聿名把煎好的太阳蛋放到盘子里,回过头来,意味不明地一笑,“你说呢?”
“......”
“回去睡的,雪球还在那边,不放心。”
裴雪颂也不知是失望多一点还是松口气多了一点,“哦”了一声。
“希望我留下来陪你吗?”
“没有,别瞎说。”
裴雪颂飞速否定完之后,转身就溜回房间洗漱换衣去了。
厨房里的居家男人弯着唇笑得双眸都清亮。
*
竹聿名接到何战电话时,正在他的母校Q大刚看完一波presentation,准备去吃午饭。
电话里的男人声音醇厚有力,“竹聿名吗?我是何战,关于雪颂的事,我想找你谈谈。”
竹聿名二话不说推了下午的活动,赴了何战的约。
竹聿名提前十五分钟到的约定地点,何战已经恭候多时了。
“你叫我何叔就好,雪颂也这么叫。”
“何叔”
“我托了些关系才打听到你的联系方式,你不介意吧?”
“当然不。”
“不奇怪我为什么来找你的吗?”
“雪颂?”
“是,也不是,当然,主要是由于她,但更直接的原因是因为柏清允。”
“柏清允?”竹聿名有些疑惑。
“对啊,是她跟我说,要想让雪颂重新开朗起来,大概只有找你了。”
竹聿名听懂了,也更疑惑了。
不过很快,何战就为他揭开了所有的谜团。
“这孩子身世惨,你应该不是一无所知吧?”
竹聿名点了点头,就因为他曾经不知道,所以还错怪过她。
“她出生那天,正好下初雪,当时我也在,’颂’字就是我给她取的,说起来我也是她干爹。
这孩子原本是被放在手心里长大的,性格像小男孩儿一样。可她上小学时,爸妈出车祸走了,自那之后,她就跟着她奶奶一起过。
可裴家老太,重男轻女,碰巧雪颂出生以来,她爷爷去世了,父母车祸离世了...家里大大小小遭过不少难,这按理说只能说是赶巧了,可她奶奶非认定裴雪颂是个灾星,在家里动不动看不顺眼就打她,这孩子虽然有时候叛逆,但骨子里是孝顺的,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就那样一直熬了那么些年。”
桌子底下有一双手紧握成拳,即便有些事听柏清允亲口说过一遍了,可再听一遍时,仍然会止不住地心疼和气愤。
“她奶奶后来越来越过分,为了给雪颂表哥娶妻生子,把当时还没成年的雪颂许给了一家当屠夫的,收了人家的彩礼钱,雪颂肯定是不愿意的,大半夜收拾了行李来找我,让我带她离开。
我也不是什么有本事的人,恰巧曾经有个战友退役了在香港开餐厅,我便带着雪颂去了那边,我本来以为带雪颂离开了裴老太太,离开黎水,她的生活就会好起来,可事实上,她的性格却变得越来越冷冰冰,越来越孤僻。
这事儿也怪我,我在香港遇见了我现在的太太,当时我年纪已经很大了,能找到另一半已经很不容易,所以对她格外上心,便忽略了对雪颂的关心。
察觉到她越来越不对劲儿时,她已经是大三了,男朋友没有,同性朋友也没有,她像是把自己活成了一座孤岛,不愿意再与别人交流。晚上总是做噩梦惊醒,我问她却又什么都不说。
我花钱给她请过心理医生,可她什么也不说。后来工作了,越来越忙碌,待在我眼前的时间就更少了,我偶然发现她晚上喝酒,便劝她,可她哭着跟我说,她不喝就睡不着觉,就会做噩梦,我又心软了,到现在这个毛病都还没改过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