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喜十二画(3)
柏清允小声嘀咕着：“什么鬼，到底认识还是不认识？”
声音太小了，裴雪颂没听到。
又或许是，她注意力太集中了。
讲桌前，孔德华见大家都安静下来了才开始介绍道：“这位是我们班新转来的同学。”
说完又回过头对着门口站着的男生：“来来来，先做一下自我介绍。”
男生腿很长，老孔要倒腾小短腿儿四五下才能走近的讲台，他迈了两步就来到了讲台正中央。
男生站在讲台上，底下同学们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哇哇哇，他好好看啊！”
“这哥们儿长得有点儿威胁我班草的地位啊。”
“以前没觉得讲桌有这么矮啊，果然有对比就有衬托。”
孔德华伸着长度约等于0的脖子偏头往前看，新同学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估摸着新同学可能是被底下一帮孩子闹害羞了，老孔便决定站出来解围。
老孔掐了半只粉笔递给男生，一脸慈祥，意让他先把自己名字写下来。
男生接过粉笔转身。
恰在此时，门口传来高二年级处长聂处长的声音：“孔老师？”
黎水一中没有教导主任这个职务，而是每个年级都有两位年级处长，从高一带到高三。
高二的年级处长一位姓史，一位姓聂。大家叫史处长就直接称呼史处。
但这称呼放到聂开胜可就是大忌了，你想想，要是学生老师们一口一个“聂处聂处”的叫，聂开胜不得当场就发飙。
碍于这么个称呼，聂处长出场自带笑点，明明一张典型的严肃的教导主任的脸，然而大家只要一想到“聂处”这俩字，就得使劲儿憋着笑。
聂处长一脸要说事儿的模样，孔德华只好伸长了胳膊拍了拍男生的背。
又担心聂处长找他谈话时间太长，回头看了眼座位跟男生嘱咐：“等会儿自我介绍完，坐第五排那个空位子上。”
转学生面对着黑板点了点头，老孔又回过头来交代着熊孩子们：“都不准胡闹啊。”
说完，便跟聂处长走了。
新来的同学字儿写的很潇洒，像是特意练过的，大大方方、动作迅速地写完三个字儿后，回过身来目光锁定在孔德华刚才跟他说的位置上，径直走了过去。
底下同学议论的声音渐大。
“这哥们儿自我介绍就写了个名字？”
“哎，他好酷啊！”
“长得好看，字儿也写得很有型哎！”
“中间那字儿念啥，谁给我科普一下？”
第2章 2
一半以上的同学都盯着黑板上“竹聿名”三个字研究着，很快有人查出：“念yu！”
裴雪颂也跟着在底下轻声重复着这三个字：“竹-聿-名”，像是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一遍又一遍地在口中念叨，在心里默记。
竹聿名目不斜视地走到了自己位子上，夏刻赶紧把摊在桌子上的早饭朝自己桌子这侧扒拉，给新同学让出位置。
笑得一脸憨批的模样。
还没等夏刻对新同学开始进行激情澎湃的自我介绍，这位新同学就戴上了耳机，从此与世隔绝。
一个上午，夏刻屡屡想亲切友好的打个招呼，都被□□地无视掉，要么听不见，要么看不见。
这么帅气的一张脸庞难不成是小聋瞎吗？夏刻想问。
终于，趁着新同学下课上厕所的间隙，夏刻趴在桌子上，冲前面两位姐小声抱怨：“我觉得吧，这人怕不是个哑巴。”
竹聿名从教室后门回来的时候，夏刻还撅着腚，趴在课桌中间跟前面两位姐抱怨得正欢。
“可惜了啊，新同桌是个哑巴，还不如尚驰呢？”
尚驰是夏刻上学期的同桌，富二代一个，少爷脾气，惹起事儿来，不比前桌的这两位姐麻烦小。
作业从来没自己写过，全都是威逼利诱夏刻代劳，动不动还整点心理和生理上的双重压榨折磨夏刻，可谓是夏刻的一个心理阴影。
裴雪颂看不下去还专门挑了个阳光明媚的、全是自习课的下午，把人堵在了男厕门口，进行了一番友好而亲切的谈话，内容有关于life and future。
后来这小子就收敛了不少，夏刻因此对这姐感激涕零的。
但上学期期末尚驰自己作死，考试使用黑科技作弊，被监考老师当场抓到，家长请到处长办公室。
聂处长本来就想让家长好好管教一下，结果尚驰的爹钱不少，脸皮倒挺薄。自己觉着丢脸，直接给尚驰办了退学，送到了省会城市的全封闭高中。
此时此刻，因为新同桌是个哑巴，夏刻同学竟然开始怀念起尚驰这个恶霸来了，裴雪颂和柏清允全都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裴雪颂：“你这货，就是找虐。”
柏清允的角度又正好能看见从后门逐渐接近的“小哑巴”竹聿名，也不提醒，撑着下巴，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竹聿名慢慢走近，就听着这俩人一会儿“哑巴”，一会儿“恶霸”的，脸上始终保持着波澜不惊，没什么表情。
终于，柏清允都快真以为这新来的同学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巴了，这人终于开了金口：“让一让。”
夏刻愣神儿，这谁声音啊？班上好像没这人吧。
男生声音和脸一样，没有让人失望，很干净的少年嗓音，清澈舒服，但又很沉稳。
裴雪颂也循着声源转过头去，一时间觉得有些尴尬。
这种上一秒还在说人家是哑巴，下一秒就被人家清冽的嗓音吸引住的感觉有点儿上头。
近了看，裴雪颂才发现竹聿名瞳孔的颜色是浅褐色，她还没见过这种呢。
竹聿名目光全在自己被霸占的课桌上，夏刻半个肚子搭在上面，前面这女生的胳膊肘也放在上面。
夏刻被光速打脸，和新同桌亲密友好的同学情谊没有建立起来，反倒成就了这么一个尴尬的局面。
再看这人眼神所落之处，夏刻赶紧动作迅速地把自己充了气似的上半身收了回来，乖乖地坐在自己位子上。
裴雪颂显然还没注意到落在她胳膊上的那簇目光，还一心一意地研究着这瞳孔颜色怎么这么特别。
柏清允都服了，没见过这丫头对其他帅哥犯过花痴啊，隔壁二中的校霸段御也是个大帅逼，起了个金庸小说的名儿，真以为人人都爱他。
捧着一束玫瑰花问裴雪颂愿不愿意做他女朋友的时候，这丫头回答没有时间，理由是她忙着为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而奋斗。
柏清允没忍住，当场笑了出声，二中校霸身后一众原本被搬来见证伟大爱情诞生的小弟也都憋着笑却又不敢出声。
事后，柏清允问裴雪颂是怎么想出来这么个光辉而伟大的借口时，这丫头一脸严肃地说，那就是她的真心话。
所以，现在是不打算为祖国建设而奋斗，开始犯花痴了是吗？
裴雪颂还杵在原地心无旁骛地欣赏着。慢慢地，视线中那双好看的浅色瞳仁的眼睛就对上了自己的。
然后莫名地，心跳开始加速。
“这张桌子给你？”竹聿名没什么表情地问。
裴雪颂疑惑地“啊”了一声，她要这桌子干什么？
柏清允看出这丫头智商下线了，一把扯过她的左胳膊，把人拽了回来。
上课铃声恰在此时响起，柏清允勾着裴雪颂的脖子问：“不是吧你，看上这小伙儿了？”
裴雪颂偏过头来，还沉浸在刚才对视的悸动中，小声地问：“你不觉得他的眼睛特别好看吗？”
柏清允知道这新同学是有一副挺好看的皮囊，但至于眼睛具体长啥样，她倒真没有仔细瞧过，闻言侧了身子状似不经意地去打量。
额，也就还行吧，就是瞳仁的颜色挺浅的，看上去是挺与众不同的。
柏清允语气勉勉强强：“一般好看吧。”
刚评论完了这么一句，孔德华出现在了教室门口，声音倍儿洪亮地冲教室里喊：“来，后排男生跟我去搬书。”
话一落，椅子划过地面的声音呲呲啦啦地响起。
这种能体现自己男性魅力又能拉进和全班同学距离的好事儿，班上男生自然不会放过了，连第一排的男生都扯着椅子坐了起来。
老孔自然乐于看到班上男生这么热情积极地为班级事务出一份力的场景，嘴都笑得合不拢了，还在门口拦着：“够了够了啊，后面男生回去吧，下次还有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