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嫂那头让她过去拿汤药。
向明月心里才在犹豫,周映辉已经在边上轻轻开口,“我没问题,载你去。”
她挂了电话,周映辉才问她,“你在吃什么药?”
向明月早上出门带了一袋车厘子,下车的时候忘记拿了,搁置了一天,她正好喝了酒,想吃几颗甜果子。
就坐在副驾上,低头吃着车厘子,不答他的话,顺带着开了手机导航,催他动身去目的地。
周映辉问不出结果,有点急,就拿话激她,“是什么隐疾,不方便告诉我?”
向明月气得拿一颗车厘子丢他,丢完还要欺身来找,她大喇喇地扒拉着他的腿,再压低身要看他脚下,周映辉急了,“向明月,你要干嘛?”
“我要把那颗烂果子找出来啊,烂在车里多难闻。”
“那你还丢?”
“叫你闭嘴。”
结果那颗车厘子滚到周映辉比较尴尬的位置去了,他自己捡起来,当着向明月的面,丢进自己嘴里去了,身体力行地告诉她,“没烂,且味道很好。”
“周映辉,你去死!”向明月在气,她的恶趣味居然被人比下去了。
“胜出者”把吃剩的那颗核丢进了她别在驾驶座左出风口上的弹烟灰的小垃圾桶里。
一路去导航目的地,二人都没言声。还是向明月吹了点夜风,吃了点水果,似乎醒了三成酒,她打听起他上热搜视频的那个看病的孩子,怎么样了?
问话出口,许久,周映辉都没答她的话。她很尴尬。
“我在问你话!”
“我在按你的吩咐去死。”
“你能正经点嘛?”
“那就不要动不动死啊活的挂在嘴上啊。”
“……”
再过了一个路口,周映辉才回答她的问题,“情况不乐观。急性重型再生障碍性贫血。”
向明月听后良久没言声,周映辉侧脸看看她,算是安抚她的口吻,“所以才叫你不要动不动把死挂在嘴边。”
生死是人生的始末,也是人生最重要的两件事,周映辉认为要怀着足够的敬畏心才行。
向明月难得乖顺地没反驳,他趁机再问一遍她,“在吃什么中药,听大嫂的口吻,不是才开始吃的?”
“没事,养胃的几剂中药,大嫂怕我单纯吃药也伤胃,一直配合着中药给我炖汤喝。我隔几天就去拿。”
“大嫂如今和东哥?”
“各过各的。大嫂去年开始自己在试着经营私房菜,她的手艺你吃过的,我从前就说,不把这手艺营业起来,太白瞎了。”
“嗯。挺好的。”他是由衷之言。
单纯跳出来看,大嫂能过得好,无疑对他们旁观者来说是解气的,起码算是掌掴了向东元一巴掌,可是作为半局中人来看,分开也能安好,起码对于周映辉来说,有点气馁。
一个晚上下来,他都没有勇气认真再问一句她:明月,你和那个严先生还在继续嘛?
*
私房菜这年头已经不新鲜了。早些年就吹嘘过了,有真正大隐隐于市的高手名厨,退休后依旧热爱这个行业,自家住宅楼里每日定食定量的两三桌生意,以飨食客罢了。
也有打着私房菜的名号,实则变革花样的酒楼文化罢了。色香味也全,但唯独缺点人情味。
何晴真正打算做私房菜,还是明月升职那会儿,后者宴请几个高层老板,其中一个大佬是刚回国的,想吃点本帮家常菜。明月说如果真的想尝家常味道,那就得别进馆子,就吃家庭灶台能出的火做熟的菜。
那晚,明月劳烦了何晴,在她住处做了一桌本帮菜。
大佬几个尽兴而归。明月帮着何晴收拾的时候,一时兴起,要不你就开个私房菜馆吧。
有这样想吃家常味道的客人一,就会有二。
这样的客人不绝,大嫂家常灶台上的火就不会断。
私房菜馆选在僻离市中心的一处巷弄里,毗巷这一面原本就是门市,可以正当做生意的,何晴为了节省两处开销,就全搬到这栋小楼里住了。
向承泽如今在念私立寄宿小学,也能少操不少心。
他们到的时候,南楼二层上还有一桌客人,给何晴帮厨的一个小妹已经在做洒扫清洁了。
院里有清新的茉莉花味,四四方方的天井角落里摆着几个酱色大缸,注满了水。细看,有溶溶月沉在水底。
周映辉跟着向明月去到厨房。几年不见,大嫂轻减了不少,依旧是从前那样素淡一个人,但整个人活起来了,看人时,目光轻快和煦多了。
何晴看小姑子和隔壁小二又一道了,面上一闪而过的讶然,几句寒暄也不咸不淡得很。一时间逼仄的厨房里,如同炉灶上砂锅里小火煮着的红豆,翻滚煎熬着。
周映辉识趣地让出空间,容她们姑嫂闲话。
他站在院落堂前的台阶上,听到大嫂念叨明月,你怎么又喝酒呀,说了怎么就不听呢,你胃疼起来哭爹喊娘的你又忘了!
何晴把给她煎好的药一包包分装好了,她拿回去搁冰箱,早晚拿出来热一下就能喝了,再叮嘱她,汤也要喝。胃病在于养,吃中药更得进点油水的东西,不然剐着疼。
何晴一遍遍唠叨,向明月一遍遍应声。
周映辉侧首看窗前灯下的姑嫂二人。他有点不信,这二人从前跟门神贴反了般地不对付,如今和谐地像姐妹又像年龄忽略不计的母女。
向明月捣蒜般地点头,说什么都应,顺带着在人家厨房里找东西吃。
他犹记得小时候外婆来家里,帮着老妈腌晒咸菜。向明月来周家串门子,老是偷吃院子里晒的萝卜干。外婆可喜欢隔壁家的向姑娘了,说吃就吃吧,读书的娃娃嘴里都淡。
周映辉好想待会等她出来打趣她,三十多的女人,还这么可爱,太过分了!
他顿时需要抽根烟提提神,或者说,静静心。
*
向明月从厨房里拎着汤药出来时,南楼上那桌客人也下楼了,做东的人喊老板娘结账。
严信才下一半楼梯,看清院落里站着的向明月,他有点不相信,又好惊喜,西装挽在臂弯上,“哎?这算被你逮到了嘛?”
向明月和他提过这里,他也说过有机会要带朋友来捧场。
当然,他来捧场,又是宴请客户,十来个人的一桌菜呢,他自不能亮明是明月的朋友,不然她大嫂多少要饶点人情,这来捧场的意义就没了。
严信说,原本打算事后打电话给你邀功的,可惜了,被你撞见了呢。
他是直到走到向明月眼前了,才发现明月身后两级台阶上立着的人,是……“周、医生?”
严信有些意外,他直截了当地问明月,“这位是?”
“邻居,”向明月站在周映辉身前,她看不到他的脸色,可是还是改口了,“朋友。”
身后人似乎轻浅地笑了半声,随即两步下了台阶,抛了手里的烟,踩灭在脚下,又弯腰捡起了烟蒂,他去到厨房里与大嫂说再会。
折身出来,临走前一副医者仁心的口吻,关照向明月,“大嫂说的对,既然在吃中药,就不要碰烟酒了。”
*
周映辉走后,严信在和何晴热络地寒暄,何晴要免单,严信说什么也不肯。
向明月全程不参与,
她听神地站在庭院里,风里有某人刚才烧燃完的烟草味,和甜甜的红豆沙味。
作者有话要说:《红豆》:
还没为你把红豆熬成缠绵的伤口
然后一起分享会更明白相思的哀愁
☆、007
十日后,周映现与温文祈的订婚礼,在花都酒店举行。
酒店有片白玫瑰花园,也有专供客人租赁的草坪地。只是周映现他们要的急,向明月帮他们联系的时候,费了不少周章,酒店礼宾部的经理是她大学同学的发小,这搭人情请吃饭,才勉强加塞出了一日的婚庆场地。
婚庆公司及花艺师昼夜赶工,才算赶出了白玫瑰主题的订婚式。这日天阴有风,气象台预报,即将有台风过境,周家父母也认为快些办事稳妥点,到时候真起了大风大雨,不谈晦气,扫兴是免不了的。
周映现难得说教父母一次,这次不是托人家明月,未必有这么妥帖体面。起码,你们弄那些中式酒席吵吵闹闹,文祈她一定接受无能。
今日这份订婚礼,算是尽善尽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