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慌张奔驰又试着往前去,死局感,前后都没余量叫车主动方向盘了。
周映辉实在看不下去了,下车去敲那人车窗,车里的人降下车窗就大骂,“我在挪呀,急什么?不行你飞过去!”骄矜且狂妄的口吻。
是个将将二十岁左右光景的女孩子,急得一脑门子汗,身型也娇小,安全带系着,像是被绑架在这车上似的,生疏、慌张。
就这车技,再挪半个小时也未必出的来。
周映辉赶时间,没好耐心了,他右手搁在车顶上,轻敲几下,算是提醒车里的人,“你下来吧,我帮你挪,你这车屁股已经碰花了。”
再碰坏出租车,报警扯皮的功夫,他干脆别上班了。
车里的人再看一眼周映辉,又羞又恼,但也如释重负。周映辉陪导师去学术会,自然一身正装,熨帖,眉眼清冷,面容却是和善的。
那女生这才松开安全带,她一双小白鞋下车,车里有双高跟鞋在脚边,像是怕周映辉介意似的,连忙回头弯腰捡起两只鞋,随意扔到副驾位置上了。
周映辉有一秒讥笑,她车子与向明月是同款,没成想这落拓的性格也几分神似呢。
他坐进车里,三下五除二地,帮她把车子挪到边上去了。
后面等着下地库的车,也陆续恢复了交通。
周映辉再从她车里下来,物归原主的瞥她一眼,临上车前关照她一句,“刚上路的话,还是找个人陪驾,安全也对旁人负责点。”
那小女生羞红一脸,倒也是嘴巴不饶人或是轻易不受教的人,一面目送周映辉回自己车上,一面极力自我正名,“我本来是可以掉头出来的,是这个出租车大叔加塞,堵住了我的路呀……”
呵,没理也要叫三分。嗓门大的。
周映辉不稀得听,急切挂挡,往地库冲去。
*
当班期间,未到中午,他接到家里电话。老妈先前找明月提前打预防针的那番话,周映辉一直没寻到时间与她谈,电话里沈知华说的事,多少也还是因为明月:先前因为书娟外婆临时加病房的事,沈知华欠贝院长一个人情。
前段时间得知贝家女儿要过生日,沈知华就叫助手备了份礼物提前送了过去,这一送反倒是声张了,主家又想着还礼。
贝易成太太亲自打的电话来邀请,还寄了请帖。
沈知华年轻的时候,因为与贝易成有些业务往来,一来二去,也算有些交情。
彼时贝易成平步青云,又是医学世家的门户,前途自不必说,成熟男女间很难避嫌,哪怕心思清白,也架不住旁人风月的绮思。
沈知华为了家庭考虑,还是与他减少了来往。
就这样,沈知华至今都与丈夫有隔阂。
这几年除了医药公司上业务的拜访,已经鲜少私下交面了。
沈知华说,即便买卖不成仁义还在。上回周映辉难得冲她张口求人情,她也急急地托付了贝易成,这一掉头,避着不见,也太失礼。
沈知华直言,倒不是她不敢去见贝,而是人言可畏,你父亲那边多少是块心病。
人家主家太太是阖府同请,偏周永茂死活不妥协这口气。
叫上周映辉,算是沈知华两全的法子了。
贝易成就一个独女,今年二十岁,妻子执意要给女儿置办成人礼。
阵仗还弄得有点大,贝易成知道妻子请了沈知华,也没说什么,清者自清,这女人间拈酸呷醋的小伎俩,实难就说对或是错了。
意难平也罢,求不得也无妨。贝易成始终难将沈知华从自己的心里剔除掉,所以任何时候,沈知华朝他张口,他只要能力范围内,终究愿意替她效劳。
妻子对他婚前这段风月多少有些旁听,即是旁听,就有不尽实之处。
脾气上来了,妻子会骂那个姓沈的,就是个婊|子,她不婊,如何能叫你惦记这么多年?
贝易成也反骨生,这是他的底线。他最气急败坏的时候,曾朝妻子坦言过,但凡她当年愿意放弃她的家庭,现如今的院长太太都没你什么事?
满意了吧?你揪着从前的血肉不肯它结疤,不就是要这样的结果嘛?
自那一回后,夫妻俩把沈知华的事纳为禁言,这一次要不是沈知华这份回礼叫妻子看出些端倪,怕贝易成也没正经再见她一面的理由。
她的小儿子模样很随她。俊俏清冷,亦是同行,贝易成当即对周映辉就生出了无限的爱屋及乌之情。
他佯装看不透妻子对沈知华的各种打机锋。
面上不偏帮任何人,只寒暄些点到为止的工作问题,沈知华也尽数涵养消受。
她先前已经送了庆生礼,如今再来酒会,沈知华言笑,俗套了点,但也实在些。她封了个生日红包给孩子,贝太太这才寻女儿过来答谢宾客。
贝萦萦一袭蓝色“星空裙”,款款来父母跟前,不要多瞧,就知道是个千娇万宠的俏小姐。
她未等母亲开口介绍,就极为意外又惊喜地捂捂嘴巴,
“是你,早上给我挪车的那个!!!”
☆、018
贝萦萦还在上学,此番做生辰才回来的。
父亲送了辆车子作为成人礼,刚拿到驾照的贝萦萦技痒得很,听说父亲一早要去市立医院参加一个友院会诊,她自告奋勇地自喊作车夫。
南门放父亲下车后,她原本是想找地面停车场泊停等父亲的,结果路标提示没瞧清楚,走了地库的方向,她再想回头的空档,就那几分钟,就被一个没眼力见的出租车司机占道挡了一半的空间,她这才窘迫地被卡在那死直角里。
偏她嘴硬,不肯下车去求人。一急躁,新上路的车子挂彩了好大一片。
回头被父亲念叨了好一阵,总是这么毛毛躁躁,都院内停车了还是出了事故。
贝萦萦吐吐舌头,话题再回周映辉身上,她丝毫不怯生,当着双方长辈的面,“这算不算因祸得福哦,……,早上的搭救,我好像还没正式说谢谢。”
父亲介绍说沈阿姨是其旧友,贝萦萦并不知道这层关系,只悄悄腹诽,果真是好旧好旧的旧友了,不然交际圈怎会叫她不知道,原来父亲人脉网里也有还不错的别人家的孩子。
贝萦萦指得是颜。
绕开长辈的寒暄,周映辉独自去拿酒水喝的时候,贝萦萦跟上来,强行搭讪的嘴脸,原来你是医生呀,瞧不出来呢。
“医生有该长的长相?”
“总之,不该这么好看呢!”
周映辉眉眼尽数在手里的香槟杯里,他对她的恭维不置可否。
或者该是,他对她这样一个小女生的年纪,如此直白的赞美,无动于衷。
“我能请教你一件事嘛?”她又兀自端庄起来。
周映辉的直觉,并不是善茬,无奈,人家的主场,她今晚还是主角,也淡漠眉眼,“请讲。”
“我想要周医生的微信!”
呵,果然。
*
花都酒店法式西餐厅部分的橱窗丈量及细节研讨,说好的周一晚上进行。
向明月与书娟刚练完瑜伽,攒着肚子,一起排队去吃海底捞的时候,
工作室助理那边给她打电话:当当姐,设计师临时要飞香港,现场丈量改今晚了。
向当当:让我死了吧。
此前书娟关键时刻卖队友,被向明月叫出来,给她买一天的单。
前脚跟她学的事,后脚她就全抖搂给周映辉了,这还得了!
当然,那晚,被周小二啃得那一口,向明月没告诉书娟,纯粹是没脸说。
书娟一副神算子地能屈能伸:你等着,今朝我被宰的钱,你要是哪日和那小子真凑一块了,我一定双倍朝他讨回来!
眼下,向明月因为工作要遁了,临走前抓一把爆米花当晚餐,“我先走了。”
书娟一个白眼翻死她,她走了,书娟也吃不成了,回老妈那边接娃。
向当当的至理名言:不能一个人去吃火锅,不然老天爷看到你这么坚强,下辈子都未必找得到男人。
进十二月份,工作室的项目会多许多。这个月有圣诞加元旦,双Dan日,各大商场的橱窗陈列都会有相关主题调整,酒店与高档会所也有精致题材的陈展。
设计师给的方案主题作“风与雪住过的街道”,酒店餐厅部要求的就是极致传统的圣诞氛围,金色边框的橱窗里有一截风雪覆盖的街道,那是个小镇一隅,有居屋有火炉,有银色古典家居,有圣诞树,有胡桃夹子的王子,有肚子里填满了苹果和梅子的烤鹅,它背上也是插着刀和叉,但餐桌上没有那个卖火柴的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