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等她无钥匙进入解锁后,一步上前,先一步拉开车门。
“周映辉你有完没完。”
“送你到家就完,我明早就从你那搬出去,可以了吧?”
“不可以!”
她又一次急刹翻了车,她还当是之前那问可不可以认真对待一下他的问题呢。
该死的,恨不能咬断舌头般地懊悔自己语无伦次。
“……”周映辉知道她是听岔了,也没下文了,就在那若有深意地笑,笑得向明月很不是滋味。
“笑屁啊。”
“好了,别闹了。”周映辉老实交待,“我先送你回去,我翘班出来的。”
仿佛怕她不信,他把着车门,风吹得他风衣领子不时都立起来了,尤为正经笃定地补充,“是真的。”
是真的翘班出来,也是真的喜欢她。
*
这天晚上,向明月做了一场梦。
梦里糊涂极了,她感觉自己有一半的神智没有进入梦里,它就上帝一般地站在她梦的边缘,审视着她,更像是审判。
审判着她的灵魂。
向明月,你梦里的行径与你的口口声声完全相悖呀。
是的,我知道呀,可是……
生理的欲望驱使着她,她懂那份快乐有多凌驾人的意志,也正因为意志在那些浪潮面前全无能无力,才更叫人看清一个人的本来面目:
梦里,向明月看他,是残暴的,原始的,带着几分崩坏感地朝她挞伐……
下一秒,她赶在自己崩溃之前,喊出了声,一身热汗地跃坐起身来。
简直荒唐到外太空去了。
她大半夜起来,在阳台上抽烟,手机里有周映辉两点左右给她发的iMessage:
下夜班后来搬行李。
向明月把手机丢到老远。
可是这个二狗子最后还是食言了,或者他又在跟向明月耍什么花招,她由他去了。
周五上午十点,他给她打电话,噼里啪啦说了一大通,总而言之,搬走的事又跳票了。
向明月狠狠蔑视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周映辉专硕毕业之前发表了一篇关于抗血小板治疗血小板功能评价的SCI论文,正巧邻市有个神经遗传代谢病的分子诊断的学术会。
他的硕导老师也在授课之列,临时缺个助手,捉他去帮忙,顺带着给了他一个听课名额。
他有意满工作年限后报考临床检验诊断学科研型在职博士,当初导师建议他直博的,也有教授可以写推荐信。
他还是选择了先毕业,当然,对于师命他也轻易不能违拗。厚颜坦言,不久将来,也许还要劳烦老师给他写推荐信。
他下午就得去接老师,然后陪老师去趟H市医科大学附属人民医院。周六正好轮休,周日回来上白班,“我晚上去你那搬东西。”
向明月想起她小时候暑假做作业,今天挪到明天,明天靠到后天。妈妈原先老说她,你就饶吧,我看你能饶自己饶到哪天!
这话,向明月此刻很想朝周映辉说一万遍,我看你能饶到哪天搬?
似狗更像狼的小畜生。
*
结束一周的工作,周五又有团建,临近十一点向明月才倦鸟归巢。
她蹬掉脚上的高跟鞋,手里的包、钥匙一股脑地往玄关柜上一扔,径直走到客厅,人懒散地往沙发上一栽。
她不知道就这样厅里不开灯地在沙发上眯着多久。
不设防地,被深夜呼啸而过的出警鸣笛声吵醒的。
她扒拉了几下头发,睡眼惺忪地在醒神,想喝水,但是又不想动。
就这么枯坐了许久,眼睛适应了黑暗后,能看清许多角落,客厅朝南的主阳台晾衣架上,有件长袖衬衫在舞,因着窗外捎进来的冷风。
这个阳台归周映辉晾晒,向明月主卧还有个朝东的小阳台,他俩衣物一直分开晒的。
向明月起身,踩亮了沙发旁的一盏落地台灯。
先前几天,她一直早出晚归,根本没在客厅区域落座过,眼下开灯之际,她才认真打量起周遭与她严重不匹配的井井有条。
向明月习惯了伸手拿的宜家移动推车上,她的各种杂志、书籍,全被磕得整整齐齐码到她的书架上去了,书签位置没动。
推车上各种开封的零食,也用不知从哪来的零食长夹夹得严丝合缝,不至于洇软了。
她坏毛病很多,比如手机数据线插头她老是忘在地插上。有人给她把地插弹扣都盖上了,数据线细致地全收回茶几下的收纳盒里。
再到厨房,她要喝水,流理台面上竟找不到一个搁在外面的杯子,全被周映辉收放在悬柜里。
向明月看到磨砂玻璃后排成一条线的马克杯,不禁想笑,她家里这是住进一个田螺男人嘛?还是个牡丹狗田螺少男。
冰箱亦是,各种临近赏味期限的饮料、巧克力、泡芙……,他全给她提溜出来放在一个收纳槽里,上面便签赫然龙飞凤舞的字迹:临近期限!!!
这男人有毒!
比老妈子还烦。
向明月干脆水都不喝了,躲一般地回房了。
快给我搬走,还我原来的生活。
次日周六,向明月睡到九点多,家里大嫂给她打电话,说向东元在家请生意伙伴,做了不少菜,喊当当回去吃饭。
“不了,中午有约。”
她起码三天不想碰酒了,也不想在任何席面上再坐着熬时光。
她就想在自己的空间里待一待,不必衣着得体,不必妆容妥帖,听些放松的音乐,哪怕吃饼干就白开水,她起码得一自在。
当然,饮酒后的饥肠辘辘,你让她真吃饼干,向大小姐能死给你看。
她想吃点汤汤水水的东西。
大概这段时间,她被周映辉亲自下厨的烟火气感染了,忽然发现天天吃那些重味精的外卖,舌头真得变没味道了。
结果她去翻冰箱,剩下的食材,她也只能勉强对付那个西红柿和鸡蛋了。
不知道MUJI壁挂式蓝牙音箱里那首蔡健雅的《被驯服的象》,被她单曲循环了多少遍,向明月才勉强做出了碗西红柿鸡蛋面,
也许人品大爆发,出奇地好吃且品相不错。
她蜜汁自信地发了条微博,一分钟不到,周映辉那家伙给她点赞了。
这是正巧在刷微博,还是特别关注了她?
不然这也太神速了吧!
气得向明月直接删掉了。
吃完面,她在厨房里洗碗的时候,外面有人揿门铃,她去开,是鲜花速递。
她收到一束红玫瑰,点眼得很,娇艳带刺,黑纱包裹。
她签收后,看清卡片署名是周先生。
向明月即刻想给周映辉发信息,你有完没完,还送花,你简直老套极了。
编辑骂人短信的期间,有通电话进来,是周渠。
不到一小时,这男人西装革履出现在她家门口,手上草草结束一根烟,烟屁股往砖面上一扔,刚想迈脚进来,向明月拿鞋拔子顶着他的胸膛,命令他捡起烟屁股。
周渠这厮偏不听,硬是要进门,向明月没让步,“捡起来。”
向明月一身黑色丝缎睡衣,蓬头散发的样子,脸颊似乎比之前轻减了,周渠打量她,目光本能地在她身上的曲线处流连。
两个月不到,再见她,有种脱胎换骨的明眸少女感。
周渠莫名心情好奇来,真弯腰去捡烟屁股了,“行,大小姐。”
他前段时间出了趟差,回来几经辗转,才听朋友说,向明月做手术了。
“看到你有劲骂人,我就放心了。”他有心跟她玩笑,说着还俯身凑近她,向明月也不躲,但一双冷眼,叫周渠也轻易不敢再近她身了,保不齐会挨打。
玄关处他要拿他从前穿的拖鞋换,才发现没了。也正常,这女人把他人丢出去都不稀奇,可是鞋柜下却有双很眼生的大号拖鞋,向明月提醒他,人家穿过的,请你别碰。
周渠权以为她男同事或者她哥过来趿的,没多想。
他就耍蛮地说,那我不换鞋了。
向明月由着他去,也不招待他,径直要往她房里去,她说自己困了。
“当当,讲讲理。我知道你去医院住了一趟,怎么能就眼睛一闭地装不知道呢……”
他话还没讲完,手机响了,看了眼屏幕,直接锁屏掐掉了。
向明月从他一闪而过的难堪神色里,即刻明白了这电话是谁打的。
那小女人,或者已经又换了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