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月夜+番外(42)
黄琴进了自己的房,亲爹又赶紧尝了一个,夹带私心地还数了数个,偏头瞅了瞅黄琴的动静,心里转了转弯,最终又吃了一个,把余下的蒙上保鲜膜放进冰箱。
黄琴听着爹的小动作,无比烦闷。第一次有了主动想找程涛聊天的冲动。可想归想,黄琴没有实施。程涛送她回来时说过,草莓要出棚,估计晚上都得忙很晚。
大年三十上午,爹搅了浆糊,黄琴帮着正着,把春联贴好了。电话响了几遍,催爹去排队。黄琴忍忍说,让你去你就去呗,省得在家也烧心。
爹哼哼背着手还是去了。十一点的时候爹空手回来了,啥话也没说就准备开了年饭。黄琴望着香篓子出神,外面稀啦地有鞭炮声,爹好心情地找出一瓶酒,烫了烫,摆了两只酒盅。
程涛和十几个工人从二十九下午忙到三十上午,电话不断,打到没电,他直直腰找了充电器插上,自己老爹的电话进来了:嗳,涛儿,先前跟你说的留出来了吧?
程涛揉揉头,捶捶腰:留什么?
草莓啊,十盒草莓。
自己留这么多干什么?等第二批吧,客户急等着要。
不是,你小子……你妈那什么亲戚,就丁老二,托了好几个弯,说了几次了,不好驳面啊。
不卖,没有。程涛突然想挂电话。
咋没有呢?亲爹有点掉面子,但仍锲而不舍劝:你匀一筐下来,我都答应了,给你爹点面子。
程涛让脑子空了空:你刚才说谁?
你妈不知道哪门子的亲戚,就丁家那老二,跟你差不多大那个,说不定你们还认识。
丁老二?程涛脚下一绊,瞅一眼自己刚才扔的小铲刀,他突然笑起来:行啊,你跟他说,这品种稀罕,168一斤,给他十盒,让他亲自来拿,一口价,爱要不要。
老爹有点蒙:怎么一转眼功夫,涨了一百块钱?自己儿子这做生意的智商突飞猛进啊。他知道自己不如程涛,干脆也不拖儿子后腿,你卖我买,你情我愿,但他多了个心眼,毕竟是自己儿子,个中辛苦老子最清楚。所以话被传回去的时候,亲爹真真的加了不少眼泪和水分在里面,说得中间人万分个内疚,仿佛这漫天要价般的168元还是他们死乞百癞赖来得。
丁建没有心疼钱,自己亲自到了示范园提了十盒草莓。程涛没跟他照面,因为已经累得躺下睁不开眼了。
天还没黑透前,黄琴家的桌上又多了两盒草莓。
这次的草莓,个头明显没有之前的大。黄琴一个都没碰。
不到七点,黄琴家就吃了年夜饭。素馅的饺子,这是娘在时留下的习惯。白菜肉的饺子,爹吃不了素的,有人提前给包好了端过来的。炸的刀鱼,辣子鸡,煎得金黄的豆腐,晶莹透亮的皮冻,杏仁百香果,肉丝蒜薹,还有黄琴想了几年没吃上的香丸子。两个人竟也凑了满满一桌。每个菜都寓意着“幸福吉祥”。
电视里各种团圆祝福的声音传来,黄琴没再喝酒,爹又小呷了几口。直到觉到撑,黄琴才停筷。爹让她喝点饺子汤,原汤化原食,怕她半夜不好受。
好不好受有啥关系?黄琴这几天格外一根筋,她就怕自己太好受了,一时贪念这安逸,把娘受的苦全忘了。
收拾利索了,爹上了香,坐在那儿有些失魂。黄琴坐在另一边,眼睛盯着电视,没一会,却觉得这节目吵得脑仁疼。她习惯地摸手机看时间,发现才八点半。
这大年夜,真TM难捱。
爹在门前已经站了三四次了,黄琴希望爹把门推开,去他想去的地方。但爹终究还是留下来,陪她守岁。她都这么大了,守个屁岁啊?爹也没给包红包,黄琴怏怏地从半躺姿势坐起来。电视越看越没意思,可又不想睡觉,爷俩各怀心事地在屋子里消耗着空气。
手机里停着几条信息,就那么几个知道她号码的人来发来的。寥寥数语,却能感觉到真情实意。黄琴抱着手机发怔,身子随着两腿摇啊摇,摇了几下,手机在手里又动了动。
这个时候,会是谁啊?黄琴觉得这信息让自己有点小轻松,带点小窃喜。
是程涛:没有客套,真切主题:忙完了吗?能出来吗?带你看点好玩的。
黄琴有种心想事成的解脱感。仿佛此人就是来拉自己出这个囚笼的,他伸出手,她浑身的绳索就不见了一样。
她急溜地穿上鞋,往外冲时又觉得不妥。回身在屋里转了两圈,让自己先庄重些,手机在手里握得发烫,她呼两口气,这热量又传到了身上似的让她的心往外蹦。
终于装不住了,跟爹招呼一声,卷了围巾往外跑。
程涛的车灯闪了闪。家家都挂着红灯笼,将脚下照得一片红。黄琴边走边想,程涛的车灯像两只忽闪忽闪的大眼睛。
程涛身上略微带点酒气。还好开得不远,黄琴也就没将“酒驾”“安全”之类煞风景的词冒出来。
程涛选了片空旷地,其实他是想去海边的。只是看黄琴那紧张的动作,不得改了主场地。后来他想,在哪里无所谓,重点是他和她。
黄琴看着程涛搬出不少烟花来。
大年夜放烟花,本也很应景。黄琴之前都懒得下车,对这种没创意的事情她勉强没暴走已经给了程涛面子。程涛看她慈禧太后般地端坐着也不恼,笑眯眯地先自己放了几支小花试试手。直到把黄琴试到手痒了,不由自主地推开车门走下来跟他抢。
程涛把重头戏放在后面。点好了引线,放到黄琴手里。黄琴感到手腕接连不断地颤动,然后看着炮筒里的东西飞上天,在头顶上绽放出一朵朵绚烂的烟花。
黑漆漆的夜里,喜庆欢乐离得有些远,只有头上那点稍纵即逝的色彩是真的,还有旁边这个人,黄琴喉头涌上一股酸涩。她努力吸了吸鼻子,却见程涛靠过来。本着大煞风景的宗旨,黄姑娘及时止住自己翻腾的小心情,扭头问道:想干嘛?
看着一腔心血就这么被“糟蹋”成一句冻死人的话的程涛,瞬间有取经路上九九八十一难又来一难的心情,他扔掉一头被烧得灰灰的炮筒,揽揽黄女侠说,月黑风高,投机取巧成全一下我的心愿。
难得黄女侠没扔石头。程涛就跟她肩靠肩继续呼吸了一下烟花残留在空中的气味。
程涛压了又压心中的蠢蠢欲动,看着黄琴那茫然无辜的眼神,不时瑟缩一下的鼻头,心想或许时辰不对。
时辰不对,无法将进一步。程涛有些懊恼没带点酒菜出来。他其实有点累了,想打个小瞌睡,见黄琴炯炯有神的还在盯着远处的不知名物,程涛那点小邪恶也就烟消云散了。这个姑娘心里有事情,否则这么安静的场地里,她就这么精神饱满地跟他站着,像个小年兽,镇压着把四周的冷风全化得暖乎乎的。程涛的手状似随意地沿着车边往下垂,状似无心地碰上了别人的指头,黄琴没反应,程涛也就把小心计当成正大光明的君子坦荡荡,他其实是想去握一握的。
一阵清脆地报时声响起,是程涛设置的新年倒计时,从十开始,到一结束。辞旧迎新,程涛从车里拿出一个盒子,里面是手套帽子围巾整套,颜色是浅浅的粉,带点小流苏。
新年快乐。他说。
黄琴黑黑的瞳孔转向他,她寂凉的心已经在烟花点燃时化了冰,此时更是冲进了暖流,她觉得此时自己应该有所表示,顿了顿,声音暗哑地说了声:谢谢。
程涛听她的声音觉得受了凉,领她坐回车里,把自己采买的行头给黄琴戴上,换下她的旧的,认真仔细地看了又看,说,真美。不知是夸他买的小礼物三件套还是夸人,亦或者兼而有之。黄琴低了低头,终于也回敬了一句:祝你今年继续发财。
迟钝了这么久,大概是脑壳刚才冻住了。程涛却乐得出声,大方地伸出手臂抱住了这个姑娘。黄琴觉得身上被勒得有些紧,她不由得动了动。程涛变魔术一样又塞了个红包给她,说,乖,拿去买糖吃。
你怎么也不懂礼尚往来呢?
被当成小孩子哄的黄琴没有着恼,捂着手打了个哈欠。她看出程涛应该很累了,他手不停地掐眉心。
躺在床上的黄琴抱着柔软的围巾很快睡着了,程涛更是脸都顾不上洗,沾到床边就闭上眼。
大年初一黄琴家没客人,凌晨时她迷糊中听到似乎有人来串门,耳边飘了几句不咸不淡地吉祥话,同样的话,说得都没有程涛说得好听。黄琴自己对自己嘀咕一句,又搂着别人送的礼物见周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