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的故事+番外(25)
虽然做不成朋友,但至少曾经是朋友。
王亮听到他的声音,不自然地笑了笑,双手插在裤袋里,掉头就走,“你忙吧。”看着他的背影,我乱成一团麻,自以为能放下。可惜见到他的第一眼我就明白,没三五年好不了。对他的爱意,像刚要盛放的花,转眼被冰雹打成稀巴烂。或者感情本如大海飘流,一浪高过一浪,最终没顶,然而因为不甘心,那挣扎来得特别强烈。
“怎么了?”纪舒问我。他走到我身边,王亮已经消失在楼梯拐角。
“没事。”我掩饰,不知为什么不想说。可能王亮也来拿东西,我加快动作,二十分钟后提包下楼。纪舒发动车子,缓缓开了几十米,突然又停下。
他问,“你哭了?”
是吗?我嘴硬,“不是,感冒了。”
他侧头看我,直到我心虚,“真的…没事,就是在这…感想比较多。”
他歇火下了车,我不明白他的用意,坐在副驾驶位上发呆。没等我猜出他用意,他已经扑向前方。
中邪了?
片刻后我明白他在做什么。纪舒伸手按在王亮肩头,一把扯住,然后被后者一脚踢得倒退几步。我吓得跳下车,他已经不服气地又扑过去,两人扭打成一团。
为我?我目瞪口呆,打架?
王亮明显占上风。他警告纪舒,“喛,再下去我动真格了,别以为我会让你。”纪舒有光棍的狠劲,闷声不响,就是不停手。渐渐局势变化,反而王亮变成被打的那个。我想问为什么,又觉得戏剧性太强,嘴张开又闭上。
纪舒天天在车间跑,虽瘦劲不小,王亮终于全面溃败。
纪舒松开手,“和她说清楚,为什么。”
说到她时,他俩同时看我一眼,我们仨的目光接触在一起,王亮和我迅速掉转头,只有纪舒保持着平静。王亮抹着嘴边的血迹,冷冷一笑,“你也是男人,总知道喜新厌旧吧。何必要我再说,不怕伤了她?”
谭菲。我低下头,不用说了。
“不对。”纪舒反驳。他略提高声音,肯定地说,“你在骗她。”王亮微微狼狈,“关你屁事。”纪舒转向我,“那天我拉你出去吃饭,是因为他要求,他怕你一个人呆着会出事。”我张着嘴,像只傻鸟。纪舒不徐不缓地说,“他要我马上带走你,免得误染毒品。”
一连串的疑问冒出来,那晚王亮在哪,怎么能知道刚发生的一切?难道真的有误会,可他宁可打电话叫纪舒来,就是不露面?王亮掉转头,“我怕有人在我租的地方出事,没其他原因。”我不想再追索过往,有用吗,不管出于何种误会,伤害已经造成,要向前走,“我不想知道,走吧。”纪舒没理我,尖锐地反问,“是吗?干吗跟到饭店来?去医院的路上抱着她,不让任何人接过去,生怕她被颠着碰着。还有,车上说那些话,也是怕连累你?”
啊!我记得那些话,“好啦好啦你是小强呵,打不死的小强。”告诉我啊,为什么?果然是他,不是错觉,他握住我的手,把我抱在怀里,叫我傻瓜。眼眶热到发烫,再也盛不下一滴泪。
可他始终不肯说一句话。
我吸口气,昂首把眼泪吞回去,“走了,再见。”
纪舒却不肯走,他沉声道,“别骗自己了。”
这话像催化剂,王亮笑了笑,像冰冻的河面露出一丝缝隙,“光说别人,你呢,不也一样?”他俩又同时看向我,我不明白意思。不过纪舒的表情让我感觉安心,他淡淡地说,“我从不做会后悔的事,而且我要的凭双手就能得到。”
第三十三章
我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后果摆在那,我已经被放弃。“凶手”也没得到快乐,但至少他享受了决定的权利。我转身,丢下两个男人,心口滋滋长出盔甲。等纪舒上车,保护层厚到让我展开机械的笑容,“谢谢你,以后请不要再管闲事。”就让我忘恩负义到底吧,他替我出头,揪住负心人问个明白,可是不需要,我能处理自己的事。
以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和纪舒保持着不亲不远的关系。我尽力完成他丢来的工作,下班后老老实实呆在宿舍,抱着MP3听BBC。我报了英语口译考试,异国他乡的语言,能让人忘却发生的过往。我才25岁,未来在招手。有时听着睡去了,醒来耳机里仍天不老海不枯地念叨着过时的新闻。
叶蓝精力充沛得让我佩服,董事长交给她几项工作,节能啊销售啊人员培训,她经常到车间过问生产情况,一付特派员的架式。有时她指定我陪同看流水线运行,一路提杂七杂八的各种问题。如果我说不知道,她扬起眉,“哦,年轻人,好好学。”第二天她继续问昨天没答出的问题,逼得我向车间技术员求助。他们觉得好笑,“施小姐,做大事的人别管小事。”
我买了相关的技术书,天天晚上研究生产原理。我学文,数学是最弱的环,每看到公式就开始抓狂。不过生吞活剥,渐渐也能说出道道了。叶蓝很满意,“学无止境,将来总有好处。”她问我,“听说每次开机纪经理从不让别人插手?”“嗯,他责任心很强,怕别人搞砸。”她瞅着我笑,“有人投诉他在车间一手遮天,生怕别人爬过他的头。”大家都说我是纪舒的心腹,她当面说这些背后的小话,想我怎么答。我谨慎地说,“每个人管理方式不同,难免有误会。我做文员,倒没受到辖制的感觉。”
她哈哈大笑,幸好被机器运行声盖住了,“施蔷,据说纪舒有句名言,人不怕狂,只怕没利用价值。你从哪学的做人八面光呢?”她瞅着我越来越尴尬的脸色,“有件事,也许你有兴趣。”我茫然看着她,什么?生活只剩下车间、食堂、宿舍三点一线了。她笑笑,“王亮又开始写歌录带子,有几家公司有兴趣。你知道,如今草根也是卖点,他长得又不错。”我更加不知道说啥才好,恭喜他?虽然和他在一起时,我时常叫他振作,但现在已成陌路。
“我也没想到他哪来的决心,他甚至做了去刺青的激光手术,说要回复到从前。”她笑吟吟,“当初我和他分手时,他一口气下不来,跑去刺得满身都是花,如今再除掉,估计吃了不少苦头。”真的,与我无关,我是为明天努力的文员,他是为将来进取的歌手,祝他成功。前男友是有名歌星,好过是卖唱的,谢谢他给我的宝贵时光。
叶蓝叹了口气,“你呀,真犟。”
我不明白走错哪一步,以至于身边的人都喜欢打哑谜。不过,清风拂我心,明月自在照。
“你和他分手了?”周毓云问我,“和纪生又怎么回事?”
我正色,“周毓云,我们要谈点高雅的话题,别老停留在男女之情上。”
她愣了片刻,捧腹笑,“好,等日后名成利就,别忘记分好处给我,我们是朋友。”
嗯,朋友,感谢她陪我聊天,帮我解忧,在人生惨淡之时。
我信口胡扯,“等咱有了钱,买两宝马,我一辆,你一辆。”
她不像我,只打算在外头再做两年,然后回家乡,嫁人生孩子,“你知道,生活就是那样。”
考外地的大学,是因为不想和妈相看两生厌。跟郑向南到远方,是因为嫁鸡随鸡。这城市的繁华打破我平静的生命,灯红酒绿,奢侈品在橱窗里招手,来呀,你也可以拥有我,只要愿意争取。满大街的人研究巴菲特,责问谁动了自己的奶酪。不知道机会成就人,还是毁灭人?至少从前的我好像更快乐。可现在,退不回去了。一年前我的人生意义是升级加薪,如今呢?我站在原地发傻,有钱就过得好?董事长和总裁这对父子互相防备,生怕对方在公司里的话更响。纪舒挟多年经验而重,董事长一天比一天担忧他在生产上的影响,面上许以前程,暗里培养人手。而纪舒带着体内的□□,生怕离开岗位会给别人以取代的机会。叶蓝拼命想挤进上面那层圈子,凭美色凭头脑。一年来我为活下去而挣扎,现在每天花不到十元,为学到的新技术雀跃,为刚背下的单词欢喜。
大概生活予我的乐趣就是这些,我终于能接受命运的安排,不再觊觎非我能求。也许将来,我也会和周毓云一样,回家,嫁人,生孩子。老了可以告诉别人,年轻时我住过地下室的一间房,邻居是摇滚青年,我俩曾经因为潦倒而走到一起,互相扶持走过段人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