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的故事+番外(22)
果然,发动机的轰鸣声,连我在街这头都听见了。混蛋,准备收罚单吧。我发誓,他肯定超速了!切,自己不想活也罢,不要连累街坊,万一哪个躲闪得慢,岂不遭殃。
红色跑车在我面前停下,门开了,无声地叫我上去。
我上去了,没好气地关门,绑安全带,冷冷地说,“去哪?事先申明,我还没活够,开慢点。”他似乎松了口气,但肯定是我感觉出了错,因为随即他粗声恶气地说,“去吃饭。”这个点吃饭?我翻了翻白眼,豁出去了,“满大街的饭店都开着等您临幸?喝茶倒有可能。”他理都不理我,幸好没开快车,否则我的黄胆水又得晃荡,纯是饿出来的。我的嘴一百个愿意吃饭,可胃却一百个不答应。
他开到家五星级,拖着我进去。真用的拖,我再也走不动了。大概我上辈子没积德,才遇到一个又一个异类,精神病,疯子。我无声咒骂着,不是没勇气出声,是再也没力气了,太阳穴疼得像有锤子在敲。
他对迎出来的服务生说,“有没有清静的小间?别和我说没有。”也许他的神情吓住了对方,可怜的人看他一眼,顺便视线在我脸上逗了圈,然后客气地说,“请,这边。”
进了房,他把我放在椅中,低头看着我。不是我糊涂,就是他失常,他眼中有强烈的悲哀与心痛,夹着恨铁不成钢的气愤,我心别地跳了下。好在片刻后他又回到常态,开始点菜,“来盅燕窝,三两,拿玻璃盅炖,不要木瓜。瑶柱白粥,随便搞点小菜。嗯,你爱吃什么?”我虚弱地摇头,啥都吃不下,吃了也白吃,只能喝水。我试过各种食物,都吐了。他懒得理我,对服务生说,“西洋参炖蛋,嫩一点。”哈,这几样能吃到一起去?服务生应着去了,他又叫住人家,“泡壶普洱来,再拿壶白开水。”
服务生给他差得晕头转向,倒茶时又被他骂,“笨!浓到发黑的茶能喝吗?”不这么喝那怎么喝?他示范,只留半盅茶水,往里渗白开水,原来嫌头开的普洱太浓。
他拿起餐牌研究菜单,我呆滞地看他一个人唱独角戏,实在没想通怎么回事。手机响了,我俩同时看了看对方,他的。他匆匆看了眼屏幕,起身向外走,边走边说,“我接电话,你待着。”
行行行,您去。
他去了很久,我无聊得翻餐牌,没胃口;酒水牌,一排排洋酒名,不敲白不敲,我要开洋荤。芝华士不贵,一瓶才几百元,我对闪在门口的服务生挥挥手,“我要一瓶…这个。”
他躬身去了。
有钱是好,爱多晚来吃饭都有饭吃,爱点啥都马上送来。
纪舒的电话始终没结束,我等不及先试了口。果然洋酒没国粹好,味道怪而淡,回味还行。我又喝一口,挺好的,有股独特的清香。一口又一口,服务生目光里满是好奇,我举举杯子,“你也来..一杯?”他慌忙摇手。我笑,“怕什么,这里就你和我,你不说我不说,把酒喝光,他根本不知道曾经有过瓶酒。”服务生笑了,眼角眉梢和王亮有点像。
喝多了,我开始有幻觉。怪,才刚来时根本没发现他和王亮有啥像。
果然酒是好东西,何必等有钱,醉了,想要嘛就有嘛。
我老劝王亮上进,干吗那么累,呵呵,烂泥有烂泥的快活,他比我早想开。
敬两个租客一杯,命运的安排,让我们占据了地下室各一间房,成为最亲密的邻居。
高了,我甚至开始听到王亮的声音。
我踉踉跄跄扑出去,服务生跟在后面,“小姐!”估计怕全跑了没人买单。我扭头笑,“别怕,他的车在门口,红的,跑车。”
我站在过道里发呆,没人,倒是楼下喝夜茶的声浪一阵比一阵响,震得脑门更痛了。我捧住头,胃也跟着痛起来,醉了醉了,想吐,喉间热腾腾的东西直往上涌。我掉头往洗手间跑,残余的神志警告我不能弄脏地毯。刚跑到门口,我实在忍不住了,一把推开门。
“噗!”
喉咙里蠢蠢欲动的液体喷得一天一地,镜台,大理石地面,门,身上,手上。
我傻了,鲜红色的。
我揉揉眼,眼睛不好?
有只手从后面扶住我。
我回头,是王亮。
你终于来了。
我弯了弯嘴角,眼前一黑,如同所有女主角,在关键时刻晕过去了。
第二十九章
没多久我就醒了,因为周围很吵,有人在尖叫,脚步来来去去,低低的说话声,“120说在堵车,没办法快。”
王亮…嗓子眼像被什么压过,出来的声音干扁得不像我的,“王亮。”我睁不开眼,感觉到有人凑近我,“嗯?我在。”
是的,他来了,他在。
又有想吐的感觉,我挣扎着想起来,他帮我把脸偏向一边。
从嘴里鼻间喷出温热的液体,如此狼狈,让他更厌恶吧?在呕吐的间歇我喃喃道,“对不起。”
“傻瓜。”他温柔地说。
旁边的人在商量,“120被堵在高速上,起码还要半小时,怎么办?”有人在打电话,“一直吐,喷射状。”他们用被子裹住我,可我还是冷,心慌,快飞起来了,晕得找不到北。我嘟囔,“我要睡了。”睡睡就好,我摸索他的手,请握紧我吧,最后一次。真的,从今以后不再纠缠。我知道感情有生有死,也明白有始有终。
我睡了,睡睡醒醒,好像被人抱着上车下车,又被放下。
困呵,很久没好好睡觉,总算可以安心了。
闹钟响起时,我醒来,但被锁在自己的躯壳里。糟,要迟到了,纪恶神不定怎么骂我呢。我睁开眼,赶紧闭上,过会忍不住再睁开。
纪舒的脸,和我的相距30公分。具体说他伏在我床头,此刻正迷惘地看着前方。现在的他像团咸菜,头发乱了,眼袋,胡子茬,然后,视线和我的对上了。我清晰地看到,从关心到责怪到忍耐,他的眼神迅速地变化着。
我心虚。
幸好他的注意力转移到药水瓶上,用陈述性的语气说,“十二小时内没再吐血,就可以进食。”他的白衬衫布满褐色斑点,估计是我做的好事。能洗干净不?不然三四千一件衬衫就此泡汤。也不知道昨晚的饭钱还用不用付?
我胡思乱想,他又在床边坐下,打量着我,“面试时你说,打算积累多些经验,将来争取做最好的管理人员。”谁不吹几句,难道说自己喜欢做文员,呆在原地不动,一辈子被人呼来喝去?他很平静,“上进的人责任心强却难管,我不爱添堵,所以你不在我考虑范围。年节等着人用,没其他选择,我特意把薪水提高五百元,一来尽量安抚你,二来,也估计你不会久留。”我阵阵发冷,别以为装成虫别人就看不穿你的小心思。“我很喜欢你。看着你,就像看小花猫可着劲跳哒,偏偏够不到窗台的咸鱼。”能不能别说我了,好歹身上插着输液管呢,算病人吧?
他转话题,“从十八岁开始做学徒,我已经工作十多年。第一个月工资33元,我用30元买了双皮鞋,平生第一双。父母是农民,大山里的孩子,打赤脚的时候多。按道理该把钱汇给他们改善生活,可我想,怕什么,只要努力,以后挣得到更多钱,现在先让我试试好日子。”他微笑起来,“十几岁时的我,光知道出死力拼命做,不知道被打骂多少次。受气时只要一看到那双鞋,就有动力熬下去,想过得好,总得付代价。”
我给转糊涂了,大哥,您想表达啥?
他总算把话挑明,“你不也惦记好日子吗?别说不,你满眼满面孔在说想。那股劲呢,遇上点事没了?抽烟喝酒,闹到胃出血?早点还我钱,还有这次医药费,多了,别尽想赖账。”
我无力地举起右手表示抗议,“不是存心的…”谁知道那酒喝下去会出事。
他抱着手,居高临下看我,“多久没吃饭?”
好吧,我承认,有那么一瞬那,是想过死掉算了。我已经累了,从头到尾,可笑的我,永远和不切实际的欲望在搏斗。想靠男人,跌个大跟头;想过小日子,却找了浪荡的对象。
他看我的眼光透彻得可怕,瞒不了他。我赌气反问,“那你呢,明知道有病,不看不治,以为不理就会好?我是失败,至少我试过了,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