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散乱的纸钱还在,男人稍稍一侧眸,蓦地,他松开温渺的手,蹲下身,慢慢捡起脚边的一张纸钱。
捏在指尖把玩。
依旧是熟悉的模样,和记忆中的如出一辙。
从第一次的连连噩梦开始,他现在已经无所畏惧了。
男人薄唇紧抿着,从温渺的角度,只能看见陆珩低垂的双眸。
她抿唇,随着男人蹲下,然而手指才刚伸至半空,却被陆珩抓住了。
陆珩皱眉,沉声道:“脏,别碰。”
“可是……”
温渺欲言又止,话未说完,倏然听见门口传来一声咋呼。
两人同时一惊,往门口望了过去。
却见沈樾不知何时已经进了门,男人双手环胸,单脚倚立在墙边。
沈樾惊魂未定道:“这么多年,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
话落,男人已经恢复了脸色,他神态自若地踢了一脚玄关边上的骷髅头,啧啧了好几声,目露鄙夷。
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沈樾转身,对上陆珩的目光,他大大咧咧朝陆珩走去,又顺手将骷髅头丢进原先的包裹,面不改色道。
“陆珩,你下次让陆嫣重新换一个,每年都来一样的,有意思吗?还不如……”
说着,沈樾已经朝着陆珩走来。
等走近才发现,陆珩旁边还多了一个女孩。
温渺正仰着头,直直盯着自己。
沈樾一噎,到嘴的话瞬间咽了下去,却听女孩低声道。
“……每、年?”
温渺半眯起眼睛,目光重新落在陆珩脸上,“是什么意思?”
……
……
那年陆嫣虽然被送出了国,然而她对陆珩的怨念还在,一直认为是陆珩害死了莫建群。
所以她虽然人在国外,然而陆嫣每天都会让人送来各种莫建群身前的东西到陆珩房里。
有时是照片,有时是他人描摹莫建群生前的画作。
东西不尽相同,然而无一例外的,送来的包裹都会附上一张小纸条。
——杀人犯。
陆珩也从刚开始的惊魂未定到后来的习以为常。
只是后来陆家的其他堂兄弟见状,也有样学样的。
原本他们还担心受到陆少远的责罚,后来见陆少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根本没出声指责。
那些人便越来越明目张胆,愈发的得寸进尺。
收到恐怖包裹对陆珩而言是家常便饭,然而陆珩没想到有一天那些人会将演戏用的血浆泼到自己房间的墙上,满墙滴落的血浆,地上还有一个假死人,差点将随同自己进门的沈樾吓出毛病。
因为这事,沈樾回去后连发了好几天的高烧,一直说着胡话。
沈家少爷在陆家出了事,闹事的人自然难辞其咎,就连陆珩也受了责罚。
后来还是沈樾父母出面,陆珩才免去了跪祠堂的处罚。
为了给沈家交待,陆少远第一次责罚了陆珩的几个堂兄弟,连夜将人送出了国。
从那以后,陆珩的生活才稍稍平静了些。
除了陆嫣时不时会送过来的“礼物”,其他的人再也没有做过这样的事。
……
地上的纸钱终于收拾干净,沈樾长松了一口气,见陆珩面色如常,一颗心终于稍稍放下。
他身子懒懒往靠着,一只手枕着后脑勺,扬眉打量着四周。
大年初一,沈家到处都张贴着福字对联,喜气洋洋的,也就陆家,连平时都不如。
沈樾暗暗叹了一口气,他摸了摸衣兜,将一早准备好的四个红包交给陆珩。
“呐,我爸妈特地让我送来的。”
自从陆珩被陆少远养在身边后,他就再也没有收到过红包,也因为这事受到过陆家其他堂兄弟的嘲笑。
后来沈樾父母知道了,就让沈樾每年大年初一过来陪陆珩。
这一陪,就十年过去了。
陆珩伸手接过,以往沈家都会为他准备两个红包,今年多了两个,不问也知道是谁的。
他笑笑:“替我谢谢伯父伯母。”
沈樾不以为意,他摆摆手:“和我还客气什么?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了。”
也因为陆珩的事,他今天才能空出半天过来陆家一趟。
见陆珩身边有温渺在,沈樾识趣地说了几句,就出了门。
.
春节已经过去了好几天,海城却还是喜气洋洋,各处洋溢着过节的气氛。
岛上的游客几乎比平时多了一倍,走到哪都是人山人海的。
和外面的喧嚣热闹不同,徐莹家里一片狼籍,到处都是啤酒的碎片。
徐莹脸上还有着伤口,她半蹲在地上,小心翼翼捡起地上的碎片。
有碎片不小心割破手指,徐莹“嘶”的一声,她皱了皱眉,刚想转身去拿创可贴,不想下一刻屋里却传来儿子的哭闹声。
哭声响破天际,徐莹一惊,还没等她回房哄孩子。
沙发上宿醉的男人突然翻了个身,不耐烦地踢了下桌角,赵明耷拉着脑袋,从沙发上爬起,怒吼道。
“吵什么吵,叫丧呢!”
男人生得高大,赵明原先在海城有一个小工厂,当时徐莹父母也是看中他有一点小钱,才将女儿嫁给他。
不想徐莹嫁过去才发现,赵明的工厂已经欠了别人好几十万,结婚半年工厂就倒闭了。
家里的重担全都落在徐莹一人身上,赵明不肯出去工作,每天都在家里喝得烂醉,心情不好就拿徐莹出气。
徐莹受不住,好几次回家向父母哭诉,却被父母赶了回来。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是她离家之前母亲对她说的话。
丈夫还发着脾气,徐莹低眉顺眼道。
“儿子饿了,我过去哄他。”
“饿了?”赵明惺忪的睡眼终于抬起,看见徐莹身上的新衣服,昨夜刚被别人挑起的火又再次燃起。
他大手一挥狠狠抓起徐莹的长发,往墙边撞去。
“不是说没钱吗?”他手指紧紧攥着徐莹身上的羽绒服,几乎要将衣服扯开,他嘶吼道,“这是什么,啊?”
“小女表子,又把钱藏起来了是不是?”
男人说着,大手不留情面地往徐莹脸上招呼。
才堪堪过了一会,徐莹一张脸就高高肿起。
屋里儿子的哭闹声更甚,徐莹捂着脸哭道。
“没,没有。”她喘着气,解释道,“这不是我,我买……”
话音未落,心口又招来男人一脚。
徐莹跪趴在地上。
赵明的脚踩在女人脸上,一张脸因为宿醉的缘故,现在还有些通红。
他往地上啐了一口,“不是你买的?”
他蹲下身,抓着徐莹的头发,逼着她抬起头:“又去勾引哪个男人了,是不是?”
说着,又抓着女人的头往地上撞去,直到徐莹额头见了血,赵明才终于有所收敛。
他啐了一声,指着徐莹骂道:“我就知道你不是个老实的,当年不是还因为勾.引你们学校那老头,被人开除了吗?”
“我没有!”
徐莹怒吼,那是她心里的一根刺,此时被赵明突然翻了出来,她不甘心反驳道,“我没有!”
结婚那晚因为徐莹没有落.红,所以赵明一直因为这事耿耿于怀,一直骂她不知廉耻,不知道早就被多少人睡过。
刚好昨晚赵明喝酒的时候听到有人说到陈平的事,火气更甚。
“陈平那老头不是被人弄进去了吗?”男人喘着气,他目光下垂,落在徐莹脸上,大手在她脸上拍了拍。
笑得一脸猥琐,将打听到的消息告诉徐莹:“听说举报那老头能分到一笔钱,你也去!”
徐莹一脸的难以置信,她哭道:“赵明你还是人吗,我是你老婆!”
当年那件事一直是徐莹心底的阴影,她一直努力劝说自己忘记,然而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这件事还会被人重新翻了出来。
这人还是自己的丈夫。
恰好房间又响起了儿子的哭声,赵明心一狠,又抓起人往地上撞去,他骂道。
“你今天又是拿不出钱,我就将那小崽子摔死,反正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种,没准还是你和哪个不要脸的呢!”
说着,他起身就要回房间。
徐莹面色惨白,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抓住赵明的裤脚。
“别,别去……”徐莹哭道,“我去,我去!”
赵明没给她换衣服的功夫,直接将人丢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