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有男人气急败坏的声音从楼上传来,那声音陆珩并不陌生,是他久未归家的父亲。
“我告诉你陆嫣,这婚我离定了!”
莫建群大口大口喘着气,他咬着后槽牙道,“不管你签字不签字,我都不会踏进这个家半步!”
“莫建群,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当初如果不是陆家,你以为你有今天的地位吗?”
陆嫣眼角泛红,她哽咽吼道:“如果没有我,你以为你那些画能卖得出去,你真当自己真的是大画家呢?”
“你的那些画展,如果没有我支持,你以为就凭你自己,能办得起来?我告诉你,只要你踏出这个家一步,我保证从明天开始,南城不会有一个人敢买你的画!”
“就连南大大学教授的位置,你也想都别想!”
“你……不可理喻!”
“砰”的一声,房门被莫建群甩在身后,他气汹汹从房间出来,一低头突然看见楼下客厅站着的儿子。
那是和陆嫣同姓的儿子。
入赘陆家,莫建群连儿子的姓氏都无权利决定。
自从进了陆家,莫建群这些年都在陆嫣眼底下忍气吞声活着,不敢出半点差错。
好在他还有半点才华,这些年浑浑噩噩过着,也混出了一个大学教授的名堂。
莫建群平时在学校授课,在外面也有自己的画室,只是规模不大。
陆嫣向来对他看得严,通讯录除了学生的联系方式,没有其他任何一个女人的电话。
虽然是低嫁,然而这些年莫建群对自己的听话多多少少让陆嫣有了不少面子。
每次聚会,其他的闺蜜好友多少都会埋怨自己家老公外面不检点,女人众多,应酬又是应接不暇的。
只除了陆嫣一个。
莫建群每天都是三点一线的生活,根本没时间在外面找女人。
所以陆嫣一直引以为豪,她不缺钱,只需要一个对她言听计从的丈夫就好。
然而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的丈夫会和学生睡在了一起。
陆嫣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自己带着好友去画室找丈夫,进门却看见那样一个场景。
混乱不堪的画室内,颜料洒满了一地,一眼就察觉到刚才战.况的激.烈。
画室时不时有女人娇笑的声音传来,莫建群压.着身下年轻的女孩,他指尖还夹着一根画笔。
细腻的毛刷在女孩身上柔.软处滑过,男人污.秽的话一句接着一句。
门口的陆嫣差点喘不过气,她从来不知道,那个温润如玉谦谦公子一般的丈夫,会说出这样粗.鄙下.流的话。
莫建群在她眼中一直是君子一般的存在,就连床.底之间,他也是一再的考虑妻子的感受,君子得不能君子。
气急之下,陆嫣砸了莫建群的画室,若不是莫建群挡着,他后面那个衣不蔽体的女孩差点被陆嫣打死。
八卦总是传得比什么都快,才一个晚上,圈里所有人都知道莫建群和陆嫣的事。
平时陆嫣没少秀恩爱,这会子在外人面前翻了车,陆嫣恨不得手撕了那个不要脸的狐狸精。
她以为莫建群只是一时兴起,转身就会来向自己认错。
然而她没想到,莫建群会为了那个女人,三番两次和自己吵架,甚至提出了离婚。
撕破脸之后,莫建群索性搬了出去。陆嫣找不着出气筒,只能将所有的愤怒发在了陆珩身上。
那是他的孩子,理应代替莫建群受到惩罚。
……
陆珩还在楼下站着,男孩眉眼清淡,陆珩的五官随了陆嫣,和莫建群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想起后面那个纠缠自己不放的妻子,莫建群气不打一处,他指着陆珩骂道。
“看什么呢小兔崽子!”
没有人想到,在外面谦卑有逊的大学教授,在家里却是粗鲁至极,半点温文尔雅都不见。
见陆珩不说话,莫建群火气更甚,他“砰”的一声踹开了脚边的行李箱,怒气冲冲想要下楼找陆珩理论,结果脚下一滑,整个人从楼上滚了下来。
“——啊!”
一声惨烈的尖叫声过后,男人终于失了声,慢慢滚到陆珩脚边。
莫建群仰躺在地上,一双眼睛睁得老大,直直盯着天花板。
鲜血从男人的后脑勺慢慢流淌出来,凝结在一处。
陆珩往后退了一步,只冷眼看着面前的男人。
“——莫群!”
听见外面的动静,陆嫣连忙从屋里冲了出来,看见楼下的一幕时,差点晕了过去。
她跌跌撞撞从楼上跑了下去,颤抖着将手指伸到丈夫鼻尖下时。
精神一个恍惚。
没气了。
陆嫣一个晕眩,余光瞥见身后的陆珩时,她声音尖细。
纤细的手指紧紧揪着陆珩的领口,女人失声道:“你对他说了什么?!”
陆珩皱了皱眉:“什么也没说。”
“不可能!”女人嘶吼一声,“什么都没说他怎么可能会这样?”
少年双手插着兜,他眉目清淡,只冷眼看着疯疯癫癫抱着丈夫的母亲,手指摩挲着,他轻声道。
“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你说什么?”陆嫣抬起头,双目泛着不解。
“你不是一直想让他和那个女人去死吗?”陆珩往莫建群的方向扬了扬下巴,他目光平静,轻笑出声,“都如你所愿了,你还想怎样?”
少年的声音裹挟着难以掩饰的笑意,好像地上躺着的人只是陌路人一般,和他半点关系也无。
光影笼罩在少年身上,陆嫣却只觉得透心的彻骨。
她难以置信睁大了眼睛,怒斥道:“你怎么可以说出这样没良心的话?这是你父亲!”
话落,她狠狠往后推了下陆珩:“你就是个杀人犯,是你害死了自己的父亲!”
“你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你父亲死在你面前!陆珩,你就是个怪物,我当初就不该将你生下来!”
“你不配有家人!”
……
兵荒马乱的一整夜,陆珩一整晚都没有合上眼睛,鸣笛声和警察的声音不断。
这么多年过去,记忆渐渐褪了颜色。
然而陆珩始终忘不掉的,是那晚新年的钟声,一声接着一声的,丧钟一般,敲在他心上。
他想,或许他真的是怪物。
没有一个正常人,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生父亲死在自己眼前,无动于衷。
饶是最后监控证明了陆珩的清白,陆嫣还是认定是陆珩害死了自己的丈夫。
毕竟如果不是当时看见他在楼下,莫建群也不会想要下楼,也就不会失足摔死。
从那之后,陆嫣就一直是精神恍惚,对着陆珩非打即骂。
陆珩最常听见的,就是陆嫣指着自己骂道。
“——怪物!”
“——杀人犯!”
渐渐的,他也就麻木了。
做怪物,也没什么不好的。
然而陆嫣越来越过分,发病率也一日比一日高,后来陆家没办法,只能将她送出了国。
怕陆珩会刺激到陆嫣,陆少远做主将人收留在身边。
只不过他有一半的血脉是莫建群的,所以这么多年,陆家对陆珩都没有半点好脸色。
……
记忆回笼,男人止了声,车里突然安静了下来,只有头顶上昏黄的光线,落在两人身上。
陆珩身上还半湿着,流下的雨水打湿了座椅。
刚才送温渺过来的司机早就接到陆珩的信息,提前离去。
放眼整个陵园,只有他们一部车的影子。
陆珩身上的外套已经脱了下来,只余里边的白衬衫。
衬衫微透,隐约可见强健宽厚的胸膛。
车子旁边是一排排墓碑,陆珩扫了一眼,眸光淡漠。
他缓缓合上了双眸,眉眼间疲惫尽显。一只手半支着下巴,抵在窗沿上。
这么多年过去,每个除夕夜陆珩都习惯过来这边,好像只有这里极致的安静,才能让男人的一颗心稍稍平静下来。
车里安静得几乎能听见两人轻微的呼吸声。
蓦然。
有柔软的触感搭在自己手背上。
陆珩微微一怔。
十指交叉间。
女孩软糯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
“你不是怪物。”
温渺低声道:“他们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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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陵园的荒凉冷清不同,沈家上下热闹非常。
春节联欢晚会的节目一个接着一个,因为南城突然下雨的缘故,原本买好的烟花爆竹现在都成了闲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