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淡淡的沉香气在空间蔓延开来,模糊了些许视线。
窗外依旧昏暗,巨大的落地窗前,隐隐可见一个高大的身影。
男人半蹲在女孩身前,袖子一侧已经被他往上卷了两卷,骨节分明的手指正捏着棉签的一端。
白色的棉花已经被药水润湿,陆珩目光慢慢下移,最后落在温渺磕得发紫的伤口处。
他微微眯起眼,一抬眸就看见小姑娘正忐忑不安地望着自己。
小手紧紧揪着裤脚一侧,一脸的惴惴不安。
陆珩挑了挑眉,终于收回目光,指尖捻着棉签,他垂首,细细地将药水涂抹在温渺的伤口处。
药劲过后,剩下的就是清凉的感觉。
温渺小小松了口气,一双眼睛终于从伤口上离开。
身前的男人依旧低垂着眼帘,浓密的睫毛覆在眼睑下方,留下一片阴影。
房间一片沉寂,依稀还能听见楼下佣人的声音。
想起刚才看见的事,温渺动了动指尖,一双黑眸小心翼翼觑着陆珩,红唇嗫嚅了几下,温渺慢吞吞道。
“他们……他们走了吗?”
男人没有说话,温渺抿了抿唇,继而小手又轻轻拉了拉陆珩的袖子。
动作不言而喻。
男人终于掀起眼皮,捏着棉签的手指慢慢缩紧,他抬头,微一颔首。
见温渺欲言又止,陆珩唇角浮起一抹凉薄的笑意。
他勾唇,忽的将捏着的棉签丢开在一旁,男人敛眸,沉声道。
“怎么,想求情?”
男人眸光冷冽,视线一寸寸在女孩脸上掠过,眼角笑意渐冷。
“没,没有。”温渺惊恐地摇了摇头,声音怯怯。
“我只是刚刚听她说,海城那件事,好像和我有关,所以才……”
温渺抿了抿唇,没有再继续往下说。
男人眼底的冷意渐渐褪去,陆珩轻叹了一声,在女孩跟前蹲了下来。
他习惯性地伸出手,然而才刚抬至半空,就看见温渺身子往后躲了躲,陆珩微一沉吟,大手重重地在女孩发顶揉了几下。
“和你无关。”他垂眸,又重复道,“是他们做错了事,和你没关系。”
伤口才刚涂了一半,陆珩又重新换了棉签,在温渺身前蹲了下来。
男人动作比刚才轻柔了许多,温渺“哦”了一声,缓缓垂下眼眸,眼底有片刻的落寞。
她的记忆一片空白,像是懵懂小孩一样,一点点在黑夜中摸索,茫然无措。
“……渺渺,渺渺?”
注意到她的走神,陆珩轻声唤了几句,见温渺终于看向自己,他微微蹙眉,不悦道:“想什么呢?”
“陆珩,”温渺眨眨眼,又想起刚才温母的话,她迟疑地开口道。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坏?”
亲生父母找上门,她却置之不理,甚至本能有了抵触的心理。
温渺也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是潜意识告诉自己不该帮忙求情的。
女孩的视线一点点往下,最后几乎将整个下巴埋进了膝盖。
闻言,陆珩手上的动作一顿,一抬头就看见温渺鸵鸟般的模样。
他脸上难得有了笑意,陆珩淡然一笑,指节在女孩额头上轻敲了一下。
“不会。”
光影柔和了男人棱角分明的线条,想到之前查到的资料。他起身,将蜷成一团的女孩抱在怀里,柔声安慰道。
“不是你的错。”
陆珩终于猜出被温渺撕开的那几张日记的内容,大概也是和这件事有关的。
……
景宜上楼的时候,入目就是陆珩温声哄着女孩的一幕。
她愣在原地,目光直直盯着前边的二人,手指慢慢蜷起。
陆珩突然离开会议本来就让她生疑,景宜跟在陆珩身边多年,还未曾见过他因为私事延误了工作。
所以听到陆珩让邓明送文件过来时,景宜自告奋勇接下了这个任务。
她还记得当初自己生病住院时,陆珩还曾来过医院看过自己。
虽然最后因为温渺的事,两人并没有见面。
尖锐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景宜紧紧咬着唇,忍了许久才没让眼角的湿润落下。
屋里的男人终于发现门口人的存在,陆珩稍一抬眼,目光在看见景宜的那一刻时,他稍稍皱了皱眉。
“怎么是你?”
男人终于恢复到以前的模样,景宜几乎是一瞬就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她浅笑道。
“邓明有事,我替他跑一趟。”
说着,人已经进了屋。景宜抬手,将手中的合同交到陆珩手上。
陆珩只轻飘飘扫了她一眼,景宜连忙垂首,掩去了眼底的慌乱,手指下意识紧了紧。
邓明确实是因为她才没能过来的。
陆珩没再说话,抬手接过了合同。
房间只有纸张翻阅的声音,景宜还是第一次看见温渺。
走近才发现,女孩眼角处还有未干的泪痕,一张小脸哭得通红,正狐疑地盯着自己。
景宜一直都知道温渺的身份,只不过她以为……陆珩是不在意的。
他那样的天之骄子,怎么会容许被陆家拿捏在手中。
察觉到景宜对温渺的打量,陆珩稍一抬眼,朝景宜看了过去,顺手将手中的合同递了过去。
男人端坐在沙发上,一双黑眸凌厉,十指交叠在一处,他缓缓开口道。
“傅老夫人寿辰的礼物,多准备一份。”
景宜睁大双眼。
果然下一刻就看见男人视线转向身侧的女孩,陆珩薄唇轻启,平静道。
“我多带一个人过去。”
.
从陆家出来的时候,景宜整个人都是恍惚的。
新买的高跟鞋磨脚,景宜忍着疼痛,慢慢往车的方向走了过去。
然而这番做派落在偷窥人的眼里,却是另外一番解释。
陆珩带温渺参加宴会的意义不言而喻,不过是公开承认她的身份而已。
景宜垂眸掩去了眼底的落寞,才刚关上车门,蓦地听见车窗被人敲了敲。
她一怔,以为是陆家跟过来的人,随即摇下窗子,“是我落下什么……你是谁?”
景宜突然止了声,目光戒备。
车外女人的面孔陌生,景宜皱了皱眉,眸光警惕地打量着突然出现的女人。
直觉告诉自己,来者不善。
景宜的手指还停留在按钮的地方,车窗只降下一点,并未完全落下。
车外温可馨言笑晏晏,老天有眼,她刚要离开时就看见了进去的景宜,顺便偷听到她和陆家佣人的谈话。
三两句就猜出了她的身份。
不过是一个喜欢陆珩的下属而已。
温可馨缓缓抚过自己的指甲,她唇角噙笑,对景宜道:“我可以帮你。”
见景宜一脸的困惑,她继续道。
“我知道你喜欢陆珩,看不惯温渺,只要你答应和我合作,以后我们……”
温可馨一脸的小人得志,车内的却是景宜莫名其妙的,她不耐烦地打断问温可馨的话。
“你是小学鸡吗?”
温可馨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什么?!”
车里的女人红唇潋滟,脸上早就没有了刚才从陆家出来时失魂落魄的模样。
圆润的指甲在方向盘上轻点,景宜扬了扬眉,嗤笑出声。
“也不对,”景宜摇了摇头,白皙的指尖点在唇珠上,“小学生都没你幼稚,现在还玩这种拉帮结派的游戏。”
温可馨气噎:“你……”
车内的女人依旧我行我素,景宜挑着指甲,漫不经心道,“我和你根本不一样。”
她目光在温可馨脸上上下打量,“我可比你有钱多了。”
“只要我想要,温柔体贴小奶狗高傲霸道小狼狗一夜八次郎我都可以拥有。”
“而你,不能。”
温可馨气绝。
“所以小妹妹,”景宜唇角上扬,指尖隔空点着温可馨道,“好好读书好好赚钱才是正经事。”
“别整天想一些有的没的,你当你是小说中恶毒女配呢。”
第18章
温母才去陆家求情不久, 陆珩就接到陆老爷子的电话, 要他回去一趟。
外面下着鹅毛大雪,温渺裹着厚厚的棉服从车上下来的时候,一张小脸依旧被冻得通红。
她缩了缩脖子,身子下意识往陆珩的方向靠了靠。
呼啸的寒风从耳边掠过, 寒意逼人。
“……冷?”
陆珩才刚下车,就发现身边的小姑娘蜷成一团, 恨不得将整个脸包裹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