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西牧:“晚上好。”
男人并未打扰他们,微笑着和施歌点个头就走过去了。
宋西牧迈着大步,她稍稍有些跟不上,见他方向似乎不对,她在身后唤了一声:“宋西牧。”
宋西牧停下步子,回头:“嗯?”
“侧门不是走这边吗?”
“这个时候,侧门已经关了,走正门吧。”
很确定的口气,施歌不疑有他,只得跟上他的步子。
他两手掏着兜,也许是为了迁就她,步子放慢了些。
“这种夜晚,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想起我的少年时代。”
他这突然的感慨来得有些莫名其妙,施歌偏过头一看,他平静自若瞧着她,表情还挺认真,好似要来一顿直击心灵的抒情。
“我的十八岁,就在这一块地方,发生了一件惊天地泣鬼神的事情,彻底改变了我的命运,到现在我才想明白了,原来是天意。”他昂首望天,低笑了声:“是天意啊!我在这里出生长大,又亲手改造它,你说,这是不是一种浪漫?”
施歌垂首,咬着唇憋住笑意。
宋西牧看出来她在偷笑,扬声:“笑什么,难道我就不配拥有浪漫?”
施歌笑出声来,点头:“你配。”
宋西牧这才舒爽了,把手从兜里掏出,摸了摸下巴,“你知道我今年多大了吗?”
施歌并未细想,脱口而出:“二十八吧。”
宋西牧“呀”了一声,长腿一顿,身子往后倾斜,故作不可思议看着她:“你偷偷关注我!”
施歌瞥他一眼,这表情有点浮夸了,好似还带了点小惊喜。
“那倒不用关注,一算就能算出来了。”
“怎么算?”
施歌踱步走着,悠悠然说:“茜禾爸爸十八岁生了她,茜禾快十岁了,你和她爸爸是同学,这还算不出来吗?”
宋西牧挑起眉梢:“这还不算关注我吗?”
施歌又瞥了一眼:“你说算就算吧。”
小区岔路走来了一个老头,看见宋西牧就扬声喊起来了:“西西,干什么去?”
宋西牧转头看见老头,应了一声:“没事干,出个门吹吹风。”
老头盯着施歌看,眼神颇有些意味深长,“你爸在家?”
“在家。”
老头走了,宋西牧抬手勾勾额头,“你看看,到处是熟人,想安静走个路都不行。”
施歌淡笑:“是啊,谁让你少年得志呢。”
宋西牧嘴角一抹笑:“少年得志?你说错了吧,少年得志说的应该是你才对啊!”
施歌默然,她的确算是少年得志,周围人口中的那个别人家的孩子,省女状元,考上了最高学府,成了家喻户晓的明星学子。犹记得那一年,好多媒体要采访她,她爸爸为了不让她上镜,暗中阻止了多少记者,还让老师把高中时候的照片都删了。
爸爸还想让她保研,继续深造,她没有,最后还选择来到这里,爸爸气得现在还在和她冷战。
宋西牧叹一口气:“我是少年不得志,本来我也想考华大,和你做校友。”
施歌抿唇。
“又笑话我,你笑就大胆笑,不用憋着。”
他哪里敢说自己是少年得志,少年离他已经很远了,十年前,高中毕业,不知天高地厚,真以为海阔凭鱼跃,天高任我行,哪知道前三年摔得鼻青脸肿,爹妈都不认了。第四年,高中同学都还在象牙塔,他就背着上百万的债,成立了和洲,当时沛海只有以市中心为中心,方圆六百里以内算是繁华市区,和洲拿不到市区的地块,只能从边缘地带拿小块的土地做起。
好在城镇化建设,城市在扩大,除了夏天热一些,沛海环境和气候都算不错,吸引了越来越多的外来人口进驻。
这几年也有资金链断裂的时候,他也曾经求爷爷告奶奶一路当孙子过来,能走到这一步,时运有,更多了是咬紧牙关坚持到底。
默了一会儿,他视线又移到她身上来:“再过一个多月,就到我生日了。”
“……嗯。”
“二十八岁。”
施歌盯着脚尖,他强调生日做什么,总不会是跟她讨要生日礼物吧,她也送不出什么好东西啊。
宋西牧低沉的声音从她的头顶传来,“我打算二十九岁之前结婚。”
施歌头也没抬,眼皮子跳了两下,心莫名有些发慌。
“三十岁之前生小孩。”
宋西牧的视线紧紧追随着她,天然的黑直发垂在脑后,细白的肩颈在月光下柔和如羊脂白玉,身子微妙地往他相反的方向倾,是一种自我保护的状态。
他失笑,顿住脚步,“至少哼一声给师弟一个回应,师哥!”
施歌这才回过头,眉头微蹙着,还未舒展开,口气却是如月色一般,清凉凉的,“先恭喜了,我会打个红包的。”
宋西牧斜睨着她,似笑非笑,“你有多少钱,我稀罕你的红包?”
“稀不稀罕的,我也只能封个五六百,也算是心意。”
好似不愿意再谈论他的喜事,她脚下生风,快走起来,“学校要关门了。”
宋西牧:“……”
到了校门口,廖叔正用手机看电视呢,抬眼看见两人一起走回来,忙起身,带着惊喜,“你怎么过来了?”
宋西牧寥寥数语打发廖叔:“施老师去我家了,我送她过来。”
廖叔给他们刷卡,“快进去吧。”
施歌想起了什么,眯眼往马路对面的他家侧门看去,那门还好好敞开着呢。
宋西牧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撇嘴:“怎么今晚关门那么晚了,我得去和保安说一声。”
施歌:“廖叔,你不是说八点之后外面的人不能进去吗?”
廖叔大手一挥:“哎!那是外人,他又不是外人,这学校都是他建的,他怎么不能进。”
宋西牧对着她扬眉:“看,只有我,在这里能横着走。”
施歌不阻拦也不拒绝,随他跟着,到宿舍楼下,才被他喊住了。
“总是这么没礼貌,谢谢也不会说,难道还想让我送你上楼?”
施歌失笑,骗人的是他,卖乖的也是他。
“谢谢,你快回吧,不是还要横着去教训保安吗?”
宋西牧心情大好的样子,大手一挥:“上去吧。”
走着走着,总觉得胸口荡漾,脚下就有些飘飘然,到了校门口就趴在门卫室窗口那和廖叔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是该谈一个了,你妈过两年退休,正好给你抱孙子。”
“嗯。”
“老师多好啊,以后教自家孩子,省了多少心。”
宋西牧勾起唇角:“那倒是。”
“那小子再来,就算我拦得住他,也拦不住施老师不出门,你可抓紧些。”
“没事,施老师不喜欢姓朱的。”
……
施歌打电话给凌茜禾妈妈陆娟,陆娟起初有些意外,她不知道换了一个新老师,上一个学期她就和凌迎峰闹离婚,凌茜禾班里的事情就很少关注了。
“今天是周末,真是麻烦老师了,休息日还要辛苦。”
听起来是一个通情达理的女士,施歌把凌茜禾的情况如实告诉了陆娟。
电话那头静静听完施歌的话,才轻叹一口气,“老师,这种情况我也是早就预料到了,我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怎么说,已经费劲全力了,真的,我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和凌家……茜禾,这辈子我也就对不起她。”
施歌只能缓声和她好好说:“茜禾妈妈,我能理解你的难处,茜禾很难过,她需要妈妈,就算你不想见凌家人,你也可以见她,不管是在学校,还是在外面,我觉得你应该和她保持联系。”
那头没有声响,施歌只好继续往下说:“就算是电话视频都可以。”
“凌迎峰说过了,从此我们一刀两断,要是让他看见我联系茜禾,他要杀了我。”
“……”
“我们已经闹进派出所三次了,我真的没有力气了,可能老师理解不了,希望老师帮我好好看着茜禾,多给她一些关爱。”
施歌:“我只是老师,孩子需要的是妈妈。”
“老师,不知道你结婚了没有,没有结过婚的人,大概理解不了我绝望的生活,我还有一个小女儿,不瞒你说,凌迎峰欠了赌债,把房子也卖掉了,我什么都没有,现在远在外地,打工养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