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冬曲+番外(31)
这个插曲的缘由来自于谢青杰。
谢青杰生于名门世家,却格外喜爱戏曲文化,他在老先生的弟子中排名第十,算是九夕的师弟。他极力反对九夕的行为,要不是凌木诗插手阻止,他差点就要对自己师兄大打出手了。
“这分明就是对师父的不尊重,也是对戏曲的玷污。九师兄,师父平时最看重你,难道你连这点道理都要我告诉你吗?”谢青杰死死抓住凌木诗的手臂,布满血丝的秀目中满是泪水。
“师弟,我……”九夕慌乱退后了几步,表情是现在再也看不到的惊惧与委屈。
“好,你不知道这些道理,你就等死吧!果然是个疯子。”谢青杰干笑了几声后,突兀地提高了声音,开始歇斯底里地嘶吼起来。
“哈,哈哈哈……!疯子,九夕你就是个疯子,彻头彻尾的大疯子!”谢青杰咧着嘴,声音刺耳地在大厅内响起。他一把推开凌木诗,举起玻璃杯就要向九夕砸过去,“你这么做,对得起谁?!!”
凌木诗到底还是力气大一些。他抬手,直接阻止了谢青杰疯狂的举动。
谢青杰闷哼一声,手中的玻璃杯“咣当”一声落下来,碎了一地玻璃屑,杯中的水将殷红的地毯渲染。
看着谢青杰满是泪水的脸庞,凌木诗冷道:
“疯的人是你。你知道老先生是怎么死的吗?自古忠孝不能两全。国难当头,我们这么做又有什么错?”
凌木诗已经忘了当时他是怎么隔着窗望向火车外嚎啕大哭的谢青杰的。到底,是自己语重了,还是他们做得过分了?
北平很美,但这场战争却破坏了这份美感。
凌木诗意想不到,刚入党不久的他被家人发现了,他还没来得及把九夕引荐到党内,就被迫回到了家乡。
只是再见到谢青杰的时候,他正面无表情地盯着凌木诗,绝望空洞的眼神找不到一点活气。
那个红极一时的梨园已经没了,被敌人一把火烧了。
对吧……他们终究还是没有共同面对。
几年后,凌木诗终于说服家人,来到了阔别已久的北平。
“木诗,你见到他了?请代我对十师弟和师父说一声抱歉,可以吗?”故人重逢,那个少年焦急地跑上前,不知为何,凌木诗总觉得这身破旧的军装并不适合他。
但这分明是恳求的语气,凌木诗无法拒绝。
“好在我已经找到了你,我会的。你放心。”
凌木诗抬起头,突然叹了一口气:“小九……正面战场不适合你。以你的才干,我还是希望,你能转入地下工作。”
少年的心情看上去并不好,但还是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那……多谢凌先生了。”
“还有,为什么现在只剩下你一个人?其他……”看着他忧郁的面庞,凌木诗不觉惊讶,但看到少年衣裳上的姓名,他还是忍住了心中的疑惑,转移了话题,“对了,你的名字,叫程山绘?”
“对。程山绘。此为,画出祖国的大好河山之意。”
凌木诗心下了然,自知现在情况不妙,最重要的就是让他重新振作起来,忘却往日的生离死别:“那我们就一起画出这大好河山,好吗?”
“好。”程山绘抬起头,被夕阳染红的天空描摹出他面庞上的几分坚毅。
他上前,弯下腰,从脚边的布包里取出了几张皱皱巴巴的纸。
“凌先生,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现在,我还留着故人尚未完成的剧本。我不想让我们尽情展现自己的那段光辉岁月,就这样被历史湮没。若您不介意,我希望您能……解囊相助。”
天空几乎翻涌成血红色,凌木诗苦笑着接过剧本,犹豫了片刻,还是推还给了他。
“这不是你要关心的事。”凌木诗伸手挡住了夺目的夕阳,“你不能重蹈你十师弟的覆辙,你不能沉迷于所谓的戏曲和故友,它们只是你的绊脚石,有了它,你革命的步子根本迈不开,知道吗?”
“是吗……那,多谢了。”程山绘抽动了一下嘴角,背光而立,清澈的眸子映出了苍穹的红。
这如血般的天空一直浸染到此刻,再也见不到程山绘的此刻。
凌木诗从回忆中惊醒,眼前仍是剧院满目疮痍的景象。屋子里的梅香愈发浓烈起来,让他几乎想作呕。
这些日日夜夜,他其实也每每被良心所谴责,可他终究还是念于私情,牺牲了那一群无辜的人。
好在,他还有宵玉。这个他所喜欢的姑娘,一直都站在他的身边,从未离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