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冬曲+番外(18)

“你是觉得……我们组织可能出了内奸？也的确啊。凌先生已经很久没有与组织联系了，近来行迹也是可疑……倒是他推荐过来的肖婉黎姑娘挺积极的，但人心诡谲，切不可轻信。”屋檐下的男子背着单肩包，打扮得简单朴素，仔细一看，他正是苏忆歌的老师叶陌。

“程山绘同志，真是麻烦你了。以你的身份，本不该去唱戏。虽然剧院里鱼龙混杂，是个套得情报的好地方。但这里多少还是有些不安全。”

“如果能为这个世间作出贡献，再苦再累总是值得的。对了，叶陌同志，您最近情况如何？”程山绘唇角挂着清浅的笑意。

“不太乐观。自我的学校被查封后，差点连饭都吃不上咯!”

“不过啊，组织的安全第一，咱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叶陌苦笑着自嘲了一声，想想自己多长时间以来的努力都在那时付之一炬，心中不免悲哀。

程山绘不语，继续静静地听着，还时不时微笑着点头。

“若是大肆宣扬什么进步书籍，又必定会被逮捕，也是纠结啊!到最后，给不了我妻儿想要的生活，又没有为党作出一点贡献，甚至还拖累了大家……”叶陌愧疚地低下头。平日学校里沉稳的他此刻却变了，一副无奈苦笑的模样也着实让人心疼。

程山绘站起身，伸手轻轻拍了一下叶陌的肩膀，安慰道：“至少我们现在都还活着，不是吗？无论如何，我们都不该这般消极。”

“我知道。只要有一线生命尚存，我们就应当永不停歇地奋斗下去。只是，我真的担心我会撑不住。阿绘，有时候我真的挺佩服你的，一天到晚工作又忙又累，甚至有时候还会吃力不讨好。若是换做我，估计此时已经崩溃了。”叶陌转头，将敬佩的目光落在程山绘身上。

程山绘只是温温柔柔地微笑着，但这次没有点头：“不，不是这样的。其实……我早就崩溃了。而且，我也开始有了贪生怕死的念头，我对这个人间，似乎有了其他的眷恋。”

“是哪个小姑娘这么有福气？被我们才貌双全的程大公子看上了？”程山绘虽隐约其辞，不过叶陌见对方面颊微红，也猜出来了大概。

“她哪里来的福气啊……”程山绘摆摆手，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不定，上一秒还在你侬我侬，下一秒，二人就已阴阳两隔。

其实，所谓的幸福，都是自己的痴心妄想吧。

真是，对不起她……

一想到这里，程山绘便抑制不住的自责。

“唉……”

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悠长的叹息。接着，便是久久的沉默。

也不知过了多久，从天的尽头泛出明亮的星子，似争奇斗艳的花儿般，一颗比一颗开得灿烂，以至于灯火通明的剧院在它们面前都失去了光辉。叶陌注意到了这一美景，提醒程山绘看向天空。

程山绘反应过来，上前一步，靠着开出来那一点可怜的窗口，仰望被繁星簇拥的夜空。

“阿绘，你真的不离开这里？继续待在剧院，你可能有危险。”

“嗯，我知道。不过我另有打算。你先通知其他同志暂时离开吧。我留在这里，打探剧院的这一据点的情况，以身试险，引狼入室。若是真的完全安全，过不久，我也会通知大家回来的。”

“几个月之前，我亲眼目睹一位女同志被逮捕了。这种无能为力的滋味，并不好受。现在处于紧急情况，我只愿将牺牲最小化。这不是冒险的时候，我还是希望大家能尽快撤离。”程山绘双目中不禁闪过了一丝忧郁，“我之前和您探讨过，也征求过您的意见，依您所言，现在剧院所有的情报我都安全转移到了西街公寓54号，其中也包括了我们同志的抗日文件，请一定要小心处理。听您说，公寓的主人是我们组织一位传奇人物，我相信他的工作经验更丰富，一定可以保护情报安全。既然我掌握的情报较少，那我的牺牲便能予以组织最大的利益。一切都交给我。以我之身，换众同志之安，组织之安，还是划算的。而且……我也不希望自己成为他人的拖累。”

“阿绘……”叶陌自是不忍，但看到程山绘表情的那一刹那，他也只是叹了一声，没有再挽留。

“好吧，我会的。至于凌木诗的问题，我会想办法调查清楚。你千万不要太过以感情用事，一定要多加小心。”

“多谢提醒，我知道了。”程山绘侧过身，轻点头，温和地笑了:“北平的夜，很美。真希望这座北城能和它的名字一样，永远平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