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冬曲+番外(15)

九夕有时翻开笔记本时，会看到里面多了几个新的结局。对于苏忆歌的行为，九夕从来不恼，笑笑反还接受了，甚至还把苏忆歌用来写故事的纸张收在了一个小盒子里，放在自己桌上一个比较显眼的位置。

例如，苏忆歌来剧院看到的第一场戏——《丹海序》。

在故事结局里，仙女为了保护誓死护国的少年，死在了熊熊烈火中，死在了叛乱的长安城中。

在聊剧本的时候，苏忆歌告诉九夕，火光中，长安花落尽，似是在悼念这一对有情人。苏忆歌的深深叹息像是惋惜，眼神中带着遗憾问他，为什么这一对鸳鸯不能有一个幸福的结局，仙女为什么不能带着少年离开。

但在不久后的某一天，她却又想起什么，说：少年为了自己深爱的国与家，不愿委曲求全，宁可牺牲自己，也不希望看到一方百姓受苦。而仙女尊重少年的想法，愿和他一起，完成他的心愿，与这个国家共存亡。

九夕拿着剧本，听到这番话，突然愣住了。继而，他微微抬起头，笑了：“你是这么想的？”

苏忆歌递过泛黄的纸张，认真补充道：“不同的人看到同一个故事，自然会产生不同的想法。我自然希望二人能活下去，但现在想起来，仙女带少年远走高飞，无疑是自私的行为……所以，我也想出了一个新的结局。”

“你这么想，确实不错。写出来的，也定然是个很好的故事呢……”惨淡的灯光下，九夕轻笑一声，合上了剧本。

这个姑娘在黑暗的深渊中经历了那么长时间，文字中却依旧透着对光明的向往。或许，这样的一个女孩子，根本就不适合生活在这兵荒马乱的年代。可惜，自己也没办法带她逃脱这万恶的社会，只能勉强给予力所能及的温暖。

天越冷，也预示着春节越近了。大街小巷没有一个居民敢怠慢，就算生活艰苦，也要以崭新的面貌去迎接明天。一些稍富裕的家庭挂起了红灯笼，摆上贡品，供佛求神；贫苦人家清点着家里所剩无几的米面，还是将他们摆上了桌，祈祷着新时代的来临。身着新棉袄的小孩子挥动着手中的拨浪鼓，叫上几个要好的小伙伴一起玩耍。鞭炮噼里啪啦地喧闹着，空气中氤氲着甜蜜的暖香。

宵玉似乎对过年特别热衷。为了布设，她特地起了个大早，张罗着剧院的团员挂灯笼，贴窗花。张罗完了，宵玉自己也捧着一叠厚厚的春联，搬了个小椅子，对着大门专心致志地比划。团长凌木诗偶然路过，一看到宵玉的身影，就禁不住停住了脚步，然后就不知不觉站在了她的身后。

或许是有了春联的映衬，老旧的大门也有了些许生气。宵玉察觉到身后有人，似有心灵感应般，她一下子就猜出了对方的姓名。宵玉扭过头，半捂着嘴，笑道:“木诗，你来啦。你看我写的这春联……漂亮吗？”

凌木诗呆了呆，过了一阵才反应过来:“漂亮啊。”

“时间过得好快啊，转眼间都要过年了。”

凌木诗紧了紧脖子上的围巾，双目间似有能融化人心的温柔:“对啊，快过年了。这么想起来，你应该有许久没在北平过年了吧。”

宵玉点点头，掸了掸旗袍上的尘土，轻声应了一句:“对啊，没想到，大家能挺过那一关；没想到，我还能回来。”

凌木诗对她报以微笑。

可毕竟只是在办事的途中偶然路过剧院，他不得不简单地结束了这个话题，挥手向宵玉告别。

他转过身，悲哀却在一瞬间蔓延开来。

他又要去赴约了。

实话实说，若不是为了弟弟，他真的不想再看到那个人。

凌木诗忍不住又回头看了宵玉一眼，她依旧抿着嘴，抱着春联，笑得那么开心。那一瞬间，凌木诗突然想逃避一切，忘记自己肩上的一切责任，忘记自己所犯的一切过错，忘记这纷纷扰扰的世间，只为能一直沉醉在此刻。

“凌先生还在发呆？”似乎没有任何威胁力的男声突然打断了凌木诗的思绪。

“你看上去也不是很认真。”凌木诗很快意识到自己还陷在刚刚的回忆中。不过他马上反应过来，甚至还面无表情地回击了对方一句。

“这次事情办得不错，”对方并没有因为凌木诗的冷漠而变了脸色，甚至声音中还带了些许笑意，“关于凌季南的事，你就放心吧，靠着钱和关系，我已将情报以他的名义交给了那个人。现在，你弟弟已被无罪释放。”

“多谢。”

“不过你怎么看上去不太高兴啊，难道还是觉得自己对不起那个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