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碧城两指夹着一张笺子,随手一扔,轻软的笺子准确地落到沈冕胸前,“你的长生药,是这个吗?”
沈冕一看那熟悉的字迹便着急了,这会手忙脚乱地捧起那张笺子,上头的内容和他的拓印本一模一样。
而这张原本,居然只是龙门客栈送给客人的草纸一张。
右下角没拓印到的“楚”字,明明白白告诉他这是谁写的。
沈冕是何等的人精,几乎瞬间就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惊愕地抬头。
楚碧城却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断雪如电如露。
沈冕还没看清,眉心便多了一个血窟窿,那张笺子糊在他的脸上,显然刚才那一剑把笺子连他脑袋一起洞穿了。
伤口来得太快,血液缓了一会,才潺潺流出,流过他依旧表情惊讶的脸。
沈无心在旁边看着,她跟着他这么多天,第一回 看他拔剑,而且还是断雪。
她不由得盯着那把久违的剑发呆,刚才他杀人的动作还历历在目。
断雪配他,该是刚好。
回去的路上。
雨雪越下越大,本来安静的府中如快沸腾的粥,窸窸窣窣的活动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显然有人发现了今晚的异状。
“其实你大可以直接杀了他。”沈无心抬头看他,红伞遮住了黯淡的天光,沈无心从这看正好看到他侧脸映在伞沿。
不过那样就不能嫁祸给惊蛰公子和沈雪鸢了,对于百无聊赖的楚碧城而言,很没劲吧?
楚碧城低头看了她一眼,“那多无聊啊。”
沈无心“噗嗤”一笑,还真被她猜中了。
楚碧城对上她带着笑意的猫儿眼,弯唇一笑,“这样我就看不到娘子穿白衣了。”
沈无心,“……”
当她没说。
她一脸无语,楚碧城却忽然伸手扯自己腰带。
“你干嘛?”沈无心一脸防备地看着他。
楚碧城坦荡荡地回眸一笑,把身上染血的白衣脱下来,里头竟然是他以前那套红衣。
“不穿也罢。”他随手把脱下的白衣扔到地上。
那雪缎染了血,被雨一打,狰狞的血迹很快漫满了大半件衣服。
沈无心盯着那件衣服出神。
忽然想起有一个雨夜,她也曾经看到这样的他。
楚碧城眉毛一挑,“怎么,小猫咪也想脱?”
沈无心回过神来,没好气地拍开他的手,也不顾雨雪,转身就走,“回去再换。”
说得好像不是他逼她穿的一样。
楚碧城眉目含笑,撑伞跟上那个一点不怕自己淋到雨的人。
怎么会有人既卑微到尘土里,又高傲得像在云端呢。
他想,有的,他伞下就有一个。
第9章 立春 01
一个皇商,还是一个姓沈的皇商,在大名府被杀。
这一消息一传出,大名府当夜就实行了宵禁,守城的禁军来回巡逻,全面戒严,誓要抓出那个胆大包天的凶手。
而罪魁祸首不仅不急着出城,还在客栈里安逸地躺着。
软塌上,沈无心盘腿坐着,楚碧城放松地躺在她膝上,一点不像刚才那个让人胆颤的魔头。
他安静地闭着眼,意识在半梦半醒间漂浮。
鼻尖萦绕着带着她体温的淡淡暖香,以他耳力还能听到她的心跳声,还有窗外不速之客踏积水巡逻之声,明明应该是危险的,他却全然放松地出神,最后耳边只剩她用羽毛给他扫耳朵的摩擦声。
十一年前的这一夜,十二岁的他也是这么藏在一处暧昧又隐秘的空间。
只是当时他所在之处是教坊的衣橱,把他锁进去的是奸杀他所谓母亲的云仙卫。
女人婉转柔媚的□□随着一声兵刃碰撞戛然而止。
显然他们把那个女人杀了。
“唔,孟二哥,这样也算奸杀吗?夫人的尸身,我们还要带回去吗?”旁边的云仙卫问那个杀了夫人的。
“你还想玩?都玩成这样了,你还下得去手?我可没胃口了。”那个叫孟二的云仙卫嫌恶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女人,“还有,这种水性杨花的教坊女子,哪里来就死在哪吧,还叫什么夫人,老爷能下命令让我们奸杀,就摆明了是不要了的。”
地上。
容颜绝色的女子衣不蔽体,脸上还带着到达顶峰的迷茫表情。
虽然已经叫人一剑贯穿胸口,那双碧色的眼睛却还睁着,里头饱含春情的妖娆之色让人沉醉。
曾经的“大均第一西域歌姬”、“孟无琤孟盟主的宠妾”,就这么躺在了她曾经翩然一曲艳绝秦淮的起点。
高床软枕之上,还躺在同样被一剑贯穿的男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