雏雁(53)
她脸上被微光映得亮晶晶的,好像是汗,又好像是泪,表情很微妙,哭和笑同时出现了,人又似乎是醉了的,仍能语重心长地说:“所以小雁儿,你要凭自己的力量飞起来,别依靠男人,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难得我都想杀了自己,人生就好像掉进了一个深渊里,一直不停不停地往下掉,没有尽头,又空虚又乏味。”
这一刻,大家都醉了,似乎有了众人皆醉,唯我独醒的局面。可我当时就已觉得,那些醉酒的人,比我还清醒。处在一种酒醉的清醒的痛苦里。
而我依旧时而清醒,时而糊涂。
作者有话要说:
以前不是宣传什么打.黑吗,我就在想,光头放高利贷怎么还不被抓哈哈哈哈
第23章 人吓人
夜里,小醉的琳达倒睡得香甜。
她没有不适,没有胡言乱语,这一回,整个人安安静静的,只偶尔翻一翻身踢被子,模糊呓语热,怕她着凉,我翻出袜子给她穿上,她再踢被子时,我也不大管了。
先前还担心她呕吐,特意把垃圾桶和矿泉水放到了chuáng边来。到了后半夜却是为我派上了用场,我喝得也不多,只是头有一些眩晕,以为睡一觉便好了,哪知半夜里我泛了恶心,清口水愈来愈多,食道里的秽物紧跟着一股脑吐了出来。
我从chuáng边的椅子上扯过衣服来搜纸,没搜着纸,只搜着了随身带的帕子,这是宋元明的梅花帕子,从他给我的那一刻起,我便一直揣在身上了,没有落下过。一直以来只舍得用这帕子擦汗,现下我不仅用它擦秽物,还擤了一大坨鼻涕上去。
完后又有些后悔,但还是将它胡乱塞进了衣兜里眼不见心不烦。
后半夜我翻来覆去始终睡不着,起来方便后也没回chuáng上继续捂着,冷了一下,人愈发清醒了。我丢了魂一样朝漆黑的院子外头走,冬夜里霜露重,空气冷冽,更别说是在寒水流动的河边,我不禁打了个寒战。
从前天黑一点,死活不敢来河边,路过也不行,迷信村里人的水鬼说法。此刻我只想散散心,鬼使神差来了而已,我蹲在一块石头上听着潺潺流水声,心里宁静了些,渐想起那块脏了的帕子,便将它找出来浸入水中清洗。
我捏著帕子的一角拂来拂去,出神发呆间,后面突然出现窸窸窣窣的脚步声,隐隐约约并不真切,我顿时毛骨悚然,立刻警惕起来,顺手在旁边瞎摸了几块石头以便防身。
林间影影绰绰走来一个比我高的男人,穿了一套夹克没拉上拉链,走动的时候两边衣角被风拂得敞开,他似乎也不冷,里头也是薄薄的一件宽衣。那人走得近了些,我借着稍稍明亮的月光,才看清了点他的样子。幽暗的婆娑树影下,他的脸庞半明半昧,清清冷冷的,双眼微饧,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我手里紧捏的石头逐渐被放松了,一不留神儿连帕子也飘走了,我转头眼睁睁看着它,手下意识伸长了一些。
他的瞌睡顿时醒了一样,迅速踩入水里要帮我捡帕子,还被冻得直吸了吸空气。我心里颤了颤,赶紧将他拽了上来,我的五指隔着布料紧紧抓着他,待他上岸后也忘了放松,生怕手里的他也像刚才那样飘走了。我耸耸肩,以无所谓的口气道:“能飘走的帕子追它做什么,我不要了。”
“我觉得它好像对你挺重要的,是你家人的吗?你在想家吗?”说话时,他凝视着我,也就着夹克替我擦了擦才玩过水的手。
“不是,就是一块该随着时间流走的破帕子,想家自然也想,想想就是了。”我抽回手没敢直视他,坐到了石头上去,将脸撑到一边躲避他的目光。
他坐到了我旁边来,似乎没再看我了,也没再询问那块帕子的来历,沉吟一会儿后道:“我酒醒了起来方便,看见你了,还以为你梦游,就跟过来了。”
我gān巴巴地噢一声,问他,“你不冷吗?还不回去换鞋吗?”
“开头冷,现在不冷了,降降火也好,喝过酒这心里头好像有一团火一样。”他说得意味深长,让人不知该怎么接话,我索性沉默了下去。
他手执几块石头无聊地往河面上打水漂,随口问道:“我醉了以后,谁把我安置好的?”
“不知道。”
他饶有趣味地说:“你猜我觉得是谁?”
“闫岚姐。”
“你为什么觉得我觉得是她啊?”
“屁股大腰细,你们男人不都喜欢这种丰韵的吗?”
“啊……”他发出恍然大悟的声音,调侃得更厉害了,“你是觉得,谁把我送进屋,我就喜欢谁啊?”
“………”
我们那晚的谈话,就好像他后来掌握了我,我也仿佛踏入了一张无形的网里,一步一步走向了他不经意布下的编织里,被他骤然收拢在内。不管怎么绕,总绕不出他的坏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