雏雁(48)
我的防御是那样不堪一击。
我有些后悔在那场对视中答应了他的邀请,因为一切好像山上滚下来的小雪球止不住了,轰隆隆的一再震颤。
他第一次邀请我吃饭,随性又不缺乏品味,去的是一个七拐八弯的深巷里,那里有一家透着神秘和温馨的风味店,吃得很实在。我反而松了一口气,也不晓得松的是哪口气,大抵怕他带我去太正经的地方。
后来他时不时请我去街头巷尾的苍蝇馆子里,头几次李琳达也在,晚上下班去吃一顿宵夜是非常惬意的时光,琳达不可能不扯着我去。我们逐缓熟悉了很多,好像在这熙熙攘攘又浮华的城市里,成了能慰藉心灵的朋友,偶尔小坐在一起吃着接地气的小食,在不可多得的清闲里谈天说地。
而我和周延正式有联系开始,也是始于琳达。
她在MSN上发了万年更一次的日志,是她正值青chūn岁月,发表的一篇疼痛青chūn文章。据说发了一天一夜了,只有她的网恋对象捧场,她认定我已看过了,以是趁吃宵夜的闲聊时间里兴师问罪。
她当初为了装文艺和高端,注册了MSN,而且在机缘巧合下同一个叫麦片的南方人互相装外国人,两人一边开启谷歌翻译,一边聊得热火朝天,他们什么时候向对方坦白的,我不太清楚,清楚的是那个南方人就是她后来的网恋对象。
通常别人问她要企鹅账号,她会惋惜地说,用的是MSN。别人遗憾时,她则立马感到庆幸地说,为了迁就身边的朋友注册了一个企鹅账号,但是不常用,现在终于派上用场了。她可能装犊子了,那些年不注册点国外通讯软件的账号仿佛都不洋气。
然而她的MSN上只有我和麦片两个人,是和麦片确定了关系以后,她才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删掉。而我是被她求着才勉为其难注册的,不然她连个好友都没有,嘴里还唱苦情戏般地说,我不能只有麦片,我不能只有麦片!不能!
自此以后我顺便用上这种体验不算好的通讯软件了,也将账号挂在收账的电脑上,和各种各样的人聊过天,以来打发时间。
周延听我们谈起这些矫情的事,表示他也有MSN,因为工作需求注册的,于是顺便加了我们。后来,他没有来茶楼的话,就会用MSN和我联系,问我下次想吃什么,喜欢什么,又从吃的谈到人生,无所不谈。我在茶楼里闲下来的时候,也不觉得无聊了,他总是能把各种话题在幽默中升华,浅俗易懂。
在聊不断的聊天里,我们的关系好像又近了点,而且他来逛茶楼的次数比过去频繁,因此我在他面前出糗的概率也大了起来。
上回琳达从背后蹑手蹑脚走来吓人,她在我耳边大叫一声儿,把当时厅里三三两两的客人骇得倒抽一口气,还有的直接被吓得一抖。我忙帮她向客人们道歉,还摆了她一道,无奈摸了摸她头,感到不好意思地说,这是我们老板的傻亲戚。老顾客们会心一笑,新顾客则面现同情,也没人计较这人发的神经了。
于是这回我察觉有人从后面静静过来,抢先当了一回傻亲戚,我发誓,我真的以为是琳达买菜回来了,就猛得转过去面容狰狞地冲他大叫一声,呱!
见来人是周延,场面一度陷入尴尬中。
我选择若无其事唱起了临时自编的歌曲,更像是一种不知如何是好的自言自语。呱,呱,呱啊呱,小青蛙,呱……
他愣了一愣后,嘴角不可控制地翘起,他的笑不像平常那样淡淡的,总是保持得恰好,这回收不住了,他还抿了抿嘴防止自己笑得太过。
“你来后台gān嘛,闲杂人等不得入内,别以为跟我们熟了就来去自如。”我暗暗死捏著洗杯子的海绵使劲搓杯子,它身体里挤出来的泡泡水被堵在水池里来回漂,好像我那无法被消散的尴尬,找不到排解口,在心口上焦灼徘徊。
他慢悠悠来到我右边,将杯子搁下倒热水。“我看李琳达出去了,你一个人忙不过来,就自己来接水了。”
我低着头显得更加忙碌的搓杯子,“真是善解人意……柜台上有水壶,你蝙蝠眼啊。”
…………
又有一次,琳达给我讲笑话,讲她读书时候发生的一些事,我笑得嘴里的口香糖都掉到了衣服上,因自小的习惯,我下意识捡起来重新塞进了嘴里,恰好被来的周延看见了,他再次忍笑,我颜面无存。
不得不说,周延让我感到越来越变扭,我是说我越来越注重自己了,有他出现的时候,不免要端着。
我原本有几分靓,化妆之后又多了几分,有时候茶楼里的客人甚至会多看我几眼,有人用余光,有人看了下马上就躲闪,有人等我看过去后才躲。像周延这样的,我对视过去后,他脸上的表情仿佛都能说话了,我光明正大看得就是你,你这么赏心悦目,我不看白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