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心家(388)
“心里有数了?”
褚韶华伸出手来数,“这位大师来上海未久,便有这偌大名声,纵有人下功夫经营,但若没点真本事,也不敢来上海讨生活。陆老太太那边,是陆家三公子亲自引荐给陆老太太知道的。而且,据我所知,如今大师是上午批命,下午讲经,信众颇多。这位大师发愿重建宝华寺。找这样的一个人,又能让陆三亲自出面把大师介绍给陆家女眷,能办成这两件事的人,在上海寥寥可数。”
闻知秋继续褚韶华的话,“再有,能办成这两件事且与你颇为不睦的,也就一家了。”
“你说,怎么人就能这么蠢?”褚韶华颇是愉悦。
“不见得。韶华,你以后去陆家就难了。”闻知秋给褚韶华提个醒,“我若是与你不睦,先断了这条路。”
褚韶华凤眼微眯,望向前路,“陆家算什么路?我不过是时不时的过去请个安,既没求过什么,也没要过什么,连靠山也算不上,充其量不过是张虎皮罢了。现在有没有这张虎皮,对我影响不大。”
“你还是小心些。”
“血光之灾?”
“世上只有千年做贼,哪有千年防贼的。”闻知秋有些担忧,“最要紧的莫过于安危性命,咱们活个一两百岁,什么样的仇人都能解决。若是早早叫人gān掉,纵是才绝惊艳,也只能到yīn间鬼司去施展了。”
褚韶华定神一想,摇头,“这不大可能。先不说我跟田家还不至于生死大仇,再说,谁要gān掉一个人,还会提醒她血光之灾的。要是我,一句话都不说,出其意外,直接下手。我在上海也没有这样的仇人,这句应是和尚随口说说。他要紧的那句应是,近之不祥。”
“不要这样说自己。”
“嗳,那个田四是不是特别喜欢你啊,我看这女人都要疯了。”褚韶华凑近了闻知秋看,问他,“可是我听说,田四不是跟郑家定了亲么。她这是哪个脑子想不开啊。”
“我怎么知道?”闻知秋脸拉的有些长,“别提这扫兴的了。”
——
玻璃房。
龙泉窑的青瓷花盆中,兰花拖出长长的花梗,雪白的花瓣如同白色的蝴蝶,开的灿烂。陡然一阵大笑,打破琉璃房中的安静,席肇方放下手里的咖啡杯,免得在女士面前洒出咖啡不雅。
褚韶华也是唇角弯起,“我就随便一问,闻先生那脸就拉的跟驴脸似的,弄的我都没敢跟他打听一下田家的情况。”
席肇方笑,“你有什么不知道的,只管来问我。老闻向来要面子的紧,何况是当着褚小姐。”
“我也没什么要打听的了,反正这原该是你们的事。”褚韶华道,“席先生若是消息灵通,应该知道我两次去陆家给陆老太太请安,陆家都托辞未见,可见那高僧给我‘近之不祥’的批语已经传到陆老太太跟前去了。真是想也想不到的良机!”
褚韶华感慨中犹带了三分可惜,可惜这样的一锅诱人的肉汤,自己是连肉带汤,半点儿都沾不上,最多只是在锅边儿闻闻味儿罢了。褚韶华收敛心境,与席肇方道,“其实,算命也是半个月以前的事了,现在才来找席先生,我就是得确认,那位发愿重建宝华寺的大师,到底是不是受人指使?现在基本上可以确定,他一定与田家有关系。除了田四,没人恨我恨到近之不祥的地步。虽然我与这位小姐素不相识,而且,在我的逻辑里,田四恨也该恨那个死活不肯娶她的人才对。”
“这位难以令人理解的小姐,如今已经是陆老太太的座上宾,深得陆老太太喜爱,陆老太太去宝华大师那里听禅讲法,都是这位小姐相陪了。”褚韶华道,“可见,在投其所好这上面,田家与席先生想到了一处去。真不知谁给田家出此计策,真是高明。”
“我相信褚小姐来我这里,不是来称赞田家的。”
“那倒不是,以往我总觉着这真是一家子蠢货,每次见他家人都倒足胃口。他家突然这样高明起来,真是令我jīng神百倍。”褚韶华神采弈弈,“再高明的计划,一旦有蠢才来败笔,就不好了。以前我听褚总说,先时田家的军火出了问题,陆督军已打算将一部分军火生意别付别家。这回,我有个主意,可让田家名誉扫地,军火生意从此彻底与田家再不相gān。”
席肇方眼神陡然一沉,褚韶华眸如鹰隼,“看来,不必我说,席先生已经想到了。”
“把那位大师的面目揭露出来,的确可以让幕后的田家名誉扫地。不过,这不是小事,扫的也不只是田家的面子。”席肇方道。
“那又如何?一块肥肉,想从别人嘴里夺出来,还怕得罪人?除非是天上掉的馅饼,这样的不得罪人,可有这样的事么?”褚韶华目光灼灼,轻声道,“要是我,非但要把这位大师gān掉,还要接过重建宝华寺的事,陆老太太最是信佛,有大师之事扫兴,对于一个虔诚的佛教徒,没有比建一座庙更能让她开心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