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生+番外(127)
他心里突然像是被撕开一个血淋淋的口子,痛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安柏微知道陆辙不是爱哭的性格,这么多年以来,他见过陆辙落泪的次数屈指可数。可是现在,他千方百计宠着爱着的人,就这么呆坐在chuáng边无声地流着泪,像是个破旧的布偶,柔弱又无助。
安柏微明白为什么江朔会抱着陆辙了,这样的陆辙实在太需要一个拥抱了,任谁见了都会不假思索地给予一个温暖的怀抱。
等安柏微察觉到陆辙在颤抖的时候,他已经把对方拥在自己怀里,安柏微的喉结滚动了几下才勉qiáng找回自己的声音,他沙哑又小心地问:“怎么了?做噩梦了?”
墙上钟表的分针磨磨蹭蹭地走过一个小格,陆辙在一片寂静中说。
“我杀了江队。”
他的声音很轻,轻到几乎不需要声带颤动,安柏微登时将陆辙搂得更紧了些,像是要把这人嵌入自己骨血一般,心里痛得仿若有千刀万剑戳刺深扎。
“那天晚上,没有星星和月亮,我站在废墟上,江队被人围住没办法逃走。我瞄准了江队的脑袋,砰的一声,子弹从太阳xué穿过,黑红的血喷了出来……”陆辙低声喃喃,“是我杀了江队,是我……不是别人,就是我,我杀了我的老师,是我……”
安柏微扶住陆辙的肩膀,双目赤红:“那是不得已的情况,陆辙,那是你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做出的决定,江队不会怪你。”
陆辙抬起头,眼泪蓦地流了下来,他哽咽了一声:“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我……”
安柏微重新搂住陆辙,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
陆辙十八岁的时候,三分队正与一个黑社会性质的组织作着斗争,但这个组织内部错综复杂,三分队每每失手就是因为摸不清其作息和计划。鉴于此,江祝源便要派陆辙潜入组织内部——陆辙在之前的jiāo锋中一直担任狙击角色,根本没在那个组织前露过面,由他来做卧底再合适不过,但安柏微觉得这样太过危险,几次跟江祝源吵了起来,险些动了手。
安柏微跟江祝源差点动手那次,陆辙就在门外听着,两人出来后,他就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静静地说,我去。
最后,陆辙还是潜入了敌人内部,谨慎小心地做着一切卧底该做的工作,而在陆辙的帮助下,三分队的人里应外合,在接下来的几次jiāo锋中都取得了显著的成绩。
陆辙二十岁的时候,三分队的人商量好,要在某个废弃的工厂里将这个组织一网打尽,具体的作战计划都已经出来了,结果在行动之前,组织的头目突然给陆辙等人说,我们抓到了一个人。
而这个人,就是以身犯险的江祝源,他按照计划埋伏在前线,结果不知哪里出了差错,被抓住了。
陆辙几人跟着组织头目走出工厂,看到江祝源的时候,他心里咯噔了一下,知道情况恐怕有变。
果不其然,这个头目幽幽地说,在很久之前他就怀疑组织内部有对方的卧底,现在,正是需要你们表忠心的时候,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其他人面面相觑,但毕竟跟江祝源无亲无故,没怎么犹豫就拉开了保险栓,结果只听见了一声枪响。
陆辙已经开枪了。
开完枪后,陆辙面无表情地看向组织头目,问他,还有什么疑问吗?
头目笑了笑,轻描淡写地让手下把其他慢了半拍的人拉下去处理了,转而搂着陆辙的肩膀阳光灿烂地说,没了,没了,走,咱喝酒去。
事后,陆辙取得了头目的信任,在接下来的行动中,才得以改变整个组织的行动地点,导致整个组织被一网打尽。
陆辙像英雄一样被迎接回三分队,但自从回来后一直恍恍惚惚的,有时候接水溢出来都不自知。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了几天,安柏微实在看不下去了,在陆辙拼命抽烟的时候一把将烟夺了过来,还没说什么,陆辙突然呆呆地问他。
江队去哪了?江队什么时候回来?
安柏微愣了愣,他突然想到,陆辙回来这么多天一直有事没事就去江祝源办公室转几圈,他一开始还以为陆辙是去收拾江队遗物的,没想到他只是在等江队回来。
陆辙久久等不到回答,转身走了,那以后,他不工作也不学习了,天天坐在联刑部门口等江队回来,安柏微看不下去了,就直截了当地告诉陆辙——他死了,回不来了。
谁知陆辙突然哭了,哭得安柏微手足无措,好不容易止住了哭,又拉着安柏微问,是谁杀了江队?
安柏微后来拉杨乐佩看过陆辙,他那时才知道,陆辙受了很大的刺激,甚至出现了记忆的混乱。杨乐佩给出的诊断结果是,陆辙已不适合再继续留在联刑部工作了,他总是出现恍惚的状态,甚至于严重到生活不能自理,继续工作下去,也只是联刑部的累赘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