潦倒我的众生+番外(39)
陆轲终于看着白恬度过了最困难的时期,程景行也是这时候被送回s市的。坠楼时,虽然有歹徒在下边给程景行做了缓冲,程景行的脑部还是受到了撞击,昏迷不醒。
陆轲得到消息后赶到医院,程升愈发苍老,他告诉陆轲,医生说程景行不一定会醒来,见过的每个医生都这么说,程升已经是束手无策了。
横竖白恬知道程景行死了,两个家长商量之后还是决定不要告诉白恬,程景行现在的状况。
程景行只把话说到这里,没说他醒来后,面对着老泪纵横的父亲,他第一句话就问父亲,“白恬呢?”
程升告诉他,他们没有和白恬解释后来的事,白恬以为他死了。程景行怔愣着,嘴里喃喃两句:“挺好,挺好。”
他是庆幸的,庆幸白恬没有做傻事,好好活着。也庆幸白恬不知道真相,不用一直等着他,等他做什么呢,万一他没醒来,叫人虚等着一辈子吗?
还好,还好。
他的平铺直叙,让白恬一度想起他母亲入殓那天晚上,他也是这样说着话,语调平平,好像话中的每一件事都和他无关。
白恬轻轻漾起笑,是一种标准的、近乎公式化的笑容,她已经可以熟练运用这样的笑,无论在什么时候,无论她想不想笑。
“所以你犹豫过、痛苦过、不舍过,最后还是抛弃了我,选择没有我的生活。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呢,我明明差一点就死掉了。”
那一阵子,陆轲用一切办法阻止白恬伤害自己。他把白恬的房间从二楼搬到一楼,收走所有锋利的可以伤人的东西,她要出门,也一定有人寸步不离地跟着。
可是那是一颗想死的心。
第一次,她砸碎了手表,用手表玻璃割腕。被人发现,及时包扎了。
第二次,她说她想回去程景行家里看看,可她顺手拿走了安眠药。那天她一次性服用了大量的安眠药,被陆轲安排的家庭医生发现,送进了医院。
……
一次又一次,好在,终于还是活下来了。
第32章 邀请
白恬皱着眉,揪着一个问题质问别人, 她很不耐烦这样。可她想知道原因, 他到底为了什么, 才能忍心做到这个地步。
她垂着脑袋,静默了很久。再开口时, 勉强可以维持着情绪平静:“我不能原谅你。”
程景行脑子一空, 似乎心跳都停滞了几秒。不原谅好啊, 原谅了才是真的傻子。
“那就不要原谅了。”
会一路跑着扑进他怀里的傻白甜,不会紧紧抱着他了。
想起她方才听他讲话时, 就咳嗽不断, “有什么气以后总能慢慢撒,我去找医生要点止咳药, 你喝完就休息。我在这, 哪也不跑, 你有事就使唤我, 这样成吗?”
他从来是这么个德行, 好言好语地让你难以拒绝,即使你想要拒绝, 他也会在你开口之前把事情定下。
他起身, 几步走远了。她脑子里乱哄哄的,一面生气, 一面又觉得心疼。从那么高的地方落下来, 现在恢复好了没有?
初秋的夜风穿堂而过, 她关了窗子缩进被窝里, 睁着眼睛发愣。终于等回了程景行,好像活着也有了意义。
她想起那句歌词,“我曾经想死是因为,还未和你相遇。”
白恬这一年22岁,不稚嫩也不苍老,介于二者之间的最美好的年华。可这个年纪对她而言,可以活着,也可以死去。
程景行回来之后,她开始因着一件事情而斤斤计较,有了希冀和和寄托。
仔细想想她是怎么活下来的呢,她那段时日里总觉生活了无意义,寻死过几次。最后一次在医院里,陆轲几乎是哽咽地站在病床边问她:“为什么想这样?”他们说不上亲密,但也是最后的拥有一部分血缘关系的亲人了。
“我想找到他,你说,我死了之后能不能和程景行葬在一起如果可以,那我就找到他了。”
陆轲复又问她:“为什么不想活着?”
她笑笑,“只是活着有些太难过了。”她的面上并不痛苦,眉眼温柔,是一种向往。就像个不喑世事的孩子在憧憬美好的未来。
陆轲却摇头,“你没有替他好好活下去,他不会原谅你,不会想见你。程家人也不会承认你。他为了人民而死,佛祖会让他得到善报,或许会轮回转世到好人家,以后再没有苦难。而你是自寻短见,堕入十八层地狱却无人能救你,受尽折磨也见不到他。”
白恬消化着陆轲的话,独自哭了很久,哭得极尽哀恸,好像后来她就活了下来。
白恬听到门的锁舌被扣上的声音,她抬眼,看程景行一步步靠近。他的步伐,好似每个步子迈的距离都是一般大,不像从前那样懒散了。
程景行倒好止咳糖浆,转身,正好撞进她的眼里。她眨了眨眼,可爱一如既往。
他伸手想扶她坐起来,她一偏,躲开了。他有些尴尬,手僵住原地。很快回过神来,把咳嗽糖浆的小量杯递到她手里。
他们还是很有默契,她可以猜到他要扶她,继而准确地躲开。她喝完,喉咙里舒适了不少,不掺情绪地道谢。
程景行勉强笑着,回应她的那声谢谢。思量着没有上前替她掖被子,小姑娘性子倔,现在又闹别扭,他要跟她亲近一点,她肯定是不乐意。
请求她原谅的这条路,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普通病房的床说不上宽敞,稍不注意来个大幅度地翻身,就有可能落下去。虽然程景行心里头知道白恬睡觉的时候老实,难免还是有些不放心。
几年来的训练,让他即使在睡眠中也保持着高度警惕,习惯在听见响动后就醒来。
只要她那稍微有点动静,程景行就下意识睁开眼睛来。以至于白天睡多了此刻睡不着的白恬,想要趁夜里偷瞄程景行几眼,都不能得逞。
她小心翼翼地侧过身来,及其缓慢的动作。好不容易差那么一啾咪就可以瞥见坐在边上的那人,才稍稍舒了口气,下一秒却吓得倒吸一口凉气。
他此刻正睁着眼盯着她的方向,黑夜里他的眼睛如同鹰一般锐利,又像是蛰伏着的困兽,只待笼子开启的一瞬,冲出去把敌人撕烂咬碎。
她正愣着,看他慢慢缓和了眼神,把所有戒备收起。他敞着腿坐在椅子上,身上披着一层透过氤氲轻云而来的朦胧月光,他浅笑起来:“不是睡觉吗,看我做什么?”
一种从心底漫出来的尴尬,仿佛做了件坏事被抓个正着。她想板着脸反驳,那两抹一直漫延到耳根子后边的红晕却藏也藏不住。
索性把身子一拧,转过去不再看他了。
他不依不饶地跑到另一边,蹲在病床边和她处在同个水平线上。毫无防备的,白恬一睁眼,程景行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就出现在眼前。
时至今日,她还是会因为他的某些举动感到心跳加速。手下的被子被她拉起来,盖住大半张脸,一双滴溜溜圆的眼睛露在外边,格外明亮。
她眼底,是他最熟悉的,浩渺烟波里有着的温润星光。
程景行忽然伸手,指尖落在她的眼睫上,轻轻拨动了几下那一排卷翘的睫毛。
他把手收回来,指尖残余着无意中触碰到她眼周肌肤的触感。他的嘴唇微微开启又合上,缱绻低语,是他道出的晚安。
万家灯火遥遥映着夜色,今夜,世间温柔。
隔天程景行送白恬回学校,他是正儿八经请过假出来的,在时间上不着急。就坐在那张靠椅上,手肘靠在椅子的扶手上支着脑袋,看她磨磨蹭蹭地做每一件事。
约莫是自小养成的性格,她总是温吞的,不紧不慢的。就连系个鞋带的动作,程景行都觉得她要比别人慢上好几秒,看她慢悠悠地捏着两边鞋带打个结,再慢悠悠地直起身,下意识地轻轻跺脚,好像这样鞋子就会更合脚一些。
他也不催她,看她比看学生们站军姿要有意思多了。她终于把自己收拾齐整,站在和他几步远的地方看他,等到他即将和她的视线对上时,她才开口道:“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