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微尘有一瞬的失语。几秒后才说,“她是我妹妹。”
“这样啊。”Iris瞬间觉得高层们之间的关系好复杂,姐妹兄弟夫妻什么的一团乱麻。
“这种事别告诉你们竟总。”
“啊?”
“她在洗手间哭的事。”
“嗯。”
看着叶微尘离开的背影,Iris忽然神游天际地想,Lin是没什么希望了,不过这一位,好像也不错哦。
三秒钟后用拳头砸砸脑袋提醒自己文件还没送完白日梦还是少做比较好。
在林氏原本制定的日程上,会议结束后是有饭局的。
中国人的习惯,饭桌上推杯换盏称兄道弟,是人情场合里不可缺少的一道环节,即使......对方是连筷子都拿不对的美国友人。
但是当许沐歌向洛克表达宴席邀请洛克又十分多余地复述给总代表后,她当场拒绝,“我不去。”
洛克又十分多余地把总代表的话传达给许沐歌,许沐歌再不嫌累地对林瑾昱说,“她不去。”
林瑾昱微微不悦的眼神的意思是我没聋。
“如果凉宫小姐不喜欢饭店的话,”忽然有人站起来说,“家里怎么样?”
伊以知道那个声音是谁,她没转头,语气却没刚才那么强硬,她对洛克说,“替我谢谢她。”
洛克朝竟曦时表达感谢,心里自作主张地认为凉宫这么说就是不想去的意思正想婉拒——
“就说我可以。”总代表忽然说。
于是当场重新决定,总代表和她的随行医生去Lin家里做客,而剩下的代表团成员和许沐歌一起去饭店,洛克正用朋友间的轻松语调问许沐歌饭店是否是那家传说接待过乾隆皇帝的老饭店时,又有人说——
“家里不方便。”
本来已经轻松下来的气氛又瞬间凝固。
代表们的脸色都很不好,认为Lin这样不加修饰的拒绝冒犯了他们的尊严。
于是这个时候,就有某一枚属于接待人员行列待在不该待在的场合还没走的小透明为了打圆场缓和尴尬自作聪明地说,“是啊,竟总怀孕了家里确实不方便,凉宫小姐您见谅啊。”如果不是叶微尘挥挥手让小透明退下,他或许下一句就是我家地方宽要不大家赏光去坐坐?
伊以什么也没说,抓起林瑾晨的手大步往前,代表团成员们跟在后面,林氏成员接后,她按了电梯,和林瑾晨一起进去,对门外的洛克说,“别跟着我们。”
门关了,显示屏上的时红色数字不断缩小。一分钟后楼下兰博尼基发动引擎,怒吼着离开。
留下的代表团成员大眼瞪小眼。
“你负责招待他们。”林瑾昱吩咐许沐歌,一个人进了办公室,锁上了门。
吴辜伸了伸懒腰,“既然没人做东的话,那我就自己解决咯。”他走进电梯,一个人下楼。
“走吧。”叶微尘对脸色不是很好的竟曦时说,“我送你回去。”
“记得让他吃饭。”竟曦时对许沐歌说。
兰博基尼在江边停下,伊以降下所有的车窗,冷风灌进来吹得人哆嗦。
“气消了?”林瑾晨平静地问。
伊以没回答,林瑾晨关上车窗,“嫌药苦偏偏还要折腾自己。”
“瑾晨,我真可笑。”伊以双手攥成拳放在膝盖上,指节泛白,低着头头发遮住侧脸的表情,“像喜剧一样令人难过。”
林瑾晨伸手握住她的拳头,慢慢地打开她的五指握住她的手,“难过就哭,憋坏了又要吃药。”
“瑾晨,你戴上耳机好不好?我不想你听见。”
林瑾晨找出耳机戴上,按了音乐的播放键,上次暂停的是一首日文歌,中岛美嘉的《我也曾想过一了百了》,很老的歌了,那些曾在这首歌里寻找过慰藉和希望的人中,为数不少的一部分由想过变成了已经。
呐喊般的女声正唱到“曾经我也想过一了百了,因为我还没有和你相遇,因为像你一样的人生于此世,我开始有点喜欢这个世界了。”
林瑾晨悄悄地关掉了音乐。
耳畔响起了女孩子的哭声。
哭声中她重复着一句话——
你怎么可以?
你怎么可以.......
从公司回到长汀,已经是凌晨了。
认真去看的话,天上细小的光亮,有星星。只是往往灯光耀眼,星星就被藏起来了。是早春,刚过完年,空气冻人。
林瑾昱觉得很恍惚,其实想一想过去还不到二十四个小时,为什么觉得见到却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隔着天堑,如果硬要跳的话,只能摔死自己。
那是越不过的距离。
把自己锁进办公室后他处理了接下来三天的工作,真烂俗,靠工作来麻痹自己这种说法,以前念书的时候,一直清高地认为男人为情所困很没格局,觉得自己一辈子都不会被什么绊住,够聪明也够坦荡,现在想来觉得自己只是够自大。
早恋、暗恋,上学时楼下的等待和两份相同的早餐,放学时一起回家经过的城市路牌,毕业会上带着酒气的告白,这些曾被二十一岁的自己认为太泛滥无意义的事,如果有早一点遇到她的话,也是会发生的吧。
如果早知道后面两个人的结局一定是分开的话,那么就一定提早遇到,明明有那么多机会的,他们曾经在同一个城市生活了十一年,共享过相同的街道和饮品店,还有那么多共同认识的人,可是偏偏没有遇到,毫无交集地浪费了这十一年。
其实她一直都在那里,在那个二楼的小小和屋里,烦恼着快乐着等着你去遇见她。
林瑾昱来到了那套空空的两层别墅前,铁门上挂着锁,他没有钥匙,直接拔枪扣下扳机打开了锁,推门进去,铁门发出沉重的叹息,像一个伤了筋骨的老人。
找出钥匙开里面的门,小小的一枚挂在一条细细的银链上,这么多年他一直没舍得扔,但也没回来过,这是第一次。
开灯,空气里有灰尘味儿,客厅还是原来的样子,家具的位置没挪动一分。他上楼,在那间和屋前停下,拉开门,走了进去。
旧忆卷起千堆雪。
他坐下,想起今天见到的那个凉宫藜也。三七分的头发,发梢以上三分之二带着卷儿,到肩胛骨的长度,原本的自然黑也被染成了黑茶色,讲话的时候不喜欢看人,走路很快,高跟靴嗒嗒地响。好像永远也走不近永远也赶不上的样子。
的确是永远也走不近永远也赶不上啊。
他现在有妻子有孩子了,责任啊道德啊这类事不能逃避,所以明明那么想拥抱却只能强忍着不走过去,强忍着不伸出手,因为知道了一旦抓到了就不会放开,他没必要再害她一次。
所以她这一次归来,分明是远去。
真是好笑啊,所谓身不由己造化弄人,白烂,庸俗,偏又残忍着。
第二天,原定的大堂会议被临时取消,理由是总代表身体不适。
长汀的顾问和三位家长们都已经列席,对方才打来电话轻飘飘的一句身体不适,顾问们不乐地认为这是海外方的下马威,新的总代表通过这种幼稚的小女生方式来使大家印象深刻。
叶微尘看了看林瑾昱,林瑾昱只是站起来说了句那大家今天先回去,说完便往门外走,叶微尘赶上去问哥你去哪儿。
“公司。”
叶微尘一瞬被噎住,心里居然有种奇怪的失落。
“微尘,这是你说的,既然决定不让她沾惹上,那么再想念也不要去把她找回来。”
“可她已经沾惹上了,她也已经回来了......”
“可我只在她回来的结果中,不在原因里。”
“我希望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谈这件事。”林瑾昱说,抬脚走下台阶,不再停留。
其实,总代表并不是不适。
高烧到四十度。
是非常不适。
从清晨睡到半夜,汗湿了几条被子才醒过来。
“现在几点?我们不是还有会吗?”伊以觉得脑子又酸又晕,重得抬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