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藜也,我把手机落车上了,你去帮我拿来好不好?”客人推推坐在身边的病人,像小孩撒娇又像大人哄劝。
病人起身,往院子里走。
“但是除了当年的手术后遗症,”浦岛一郎接着对客人说,“还有药物影响。我检验过凉宫小姐的血液样本,那里面有些令人匪夷所思的成分。”
“藜也以前生了一场病,西方医生们用药猛了点。”客人淡淡解释了一句。
“以我的观察分析,那些成分并没有安静下来,它们还在不断地作用,像是一锅煮着的水,锅底不断添柴,总有一天水会沸腾,那会很烫。”浦岛一郎打了个含蓄的比方。
客人微微皱着眉,“有得治么?”
浦岛一郎笑了,“我相信您的西方医生们一定也开出了药方,但是结果如我预想的那样,新的水填进去虽然可以延缓沸腾的时间,但也仅此而已。”他偏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我有个朋友,现在是东大医学部的教授,虽然平时里正经得像个议员,但是医学方面的诡谲研究,他要好我太多。我和他约了六点见面,您愿意留下来听听么?”
“不了,”客人站起来,“把最后的研究结果告诉我就成。”
“H.E?”林瑾晨有些惊讶,“教授您上次不是已经讲过是不可信的谣言了么?”他现在正在赤名道彦的车上,要和他一起去赴晚上六点的约。现在是五点四十,三菱汽车行驶在郊外的道路上,路旁的樱花树扬起落英,夕阳把天际染红。
正在开车的赤名道彦转过头冲副驾驶的林瑾晨神秘地笑了一下,那是永远不会在赤名教授脸上出现的神情,“之所以那么讲是因为在课堂上,不符合学术道德的话当然是最好不要说,但是现在就我和千叶君,这是作为朋友的闲聊而已。”
林瑾晨冲赤名道彦点点头,表达感谢,他坐直身体,“但是......那样的事物,”他看着前方,车子不断前进像一节一节地吞掉了道路,如同某种兽类的吞食,“听起来太匪夷所思了啊。那么,关于他们的那些被奉为神话的药物科技的传言,也是真的了?”
“半真半假吧,”赤名道彦说,“毕竟都是局外人的猜测,未接近核心就不能说了解真相,只是听我的一个朋友说,H.E确实有一些惊人的研发成果,就像人们为了长寿会吃保健药,为了身体健康会吃营养药,小孩子想长高也会吃钙片,把这样想要变得更好的愿望放大,例如更快的速度,更强的力量,抗寒和忍疼的意志,包括将视觉、听觉都提高到一个更敏感的水平,虽然听上去很像科幻动画里的情节,但是科幻不就是说的未来的事吗?H.E不过将未来提前了而已。”
“他们在人类身上做这样的实验,为了什么?战争?活人武器?等待外星人入侵的时候保卫地球?”林瑾晨开玩笑说。
“药物嘛,也就两个目的,长寿和强大,H.E的目的显然是后者,培养出更强大的对象,这样愿望也就更容易实现了吧。”赤名道彦悠悠地笑着,有种过来人看穿一切的淡然样子,“不论是保卫地球还是做国家总统,或者最最简单的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人们每天不断地努力,不就是为了实现心底的愿望嘛。虽然说愿望有宏大和微小的分别,有正义和邪恶的不同,但是想要实现愿望的心情,大家都是一样的啊,又期待,又难过。”
听着赤名道彦的话,林瑾晨的心里有些恍惚,药物存在的理由不是为了健康么?强大这样的想法,听上去已经逾矩了啊。
“话说回来,”赤名道彦转头看着副驾驶的学生,接着说,“千叶君的愿望是什么?”
“我的愿望?”林瑾晨的眼神有那么几秒的涣散,然后收拢了轻声说,“大概是想成为更厉害的人,这样不想让它发生的事情,就可以阻止了。每次在事情发生之后都想,要是我有怎么就好了,要是我能怎么就好了,这样后悔的、无能为力的心情,很让人难过。”
“果然是千叶君啊。”赤名道彦赞叹着,“心里有强烈的想要变得更好的愿望。我家女儿,每天浑浑噩噩,像是一点想要改变的想法都没有,就被父母推着往前走。什么时候安排她和千叶君见上一面,学学同龄人身上的优秀品质。”说话间已经到达目的地,一户日式风格的庭院,院外的道路上停着一辆兰博基尼,赤名道彦有些疑惑,“浦岛还有别的客人么?”他把车子开进院子里,在草坪上停下,“啊,到了。”他和学生解开安全带,同时下车。
这个时候有人从屋里走出来,是浦岛一郎在送别两位客人。赤名道彦带着学生站在一边,微微弯腰表示礼貌。客人中的男孩是个西方人,经过赤名道彦的时候朝他友好地微笑,而他旁边的女孩则垂着眼帘有些冷淡的样子。两位客人朝院门口走去,赤名道彦和浦岛一郎招呼,打算带着学生进屋,回过头叫千叶君的时候才发现学生脸色有点不太对劲。
林瑾晨朝客人离开的方向追了出去。
“伊以!”他在街头停下,隔着那阵故意捣乱的樱花雨叫住了前面的人。
第50章 前任
“仅仅是这样?”盛远靠在门上,看着穿上风衣正要出门的伊以问。
“嗯。”伊以从鞋柜里拿出高跟鞋穿上,应了一声。
“一个认识的弟弟。”这是她对盛远提出的那男生是什么人的回答。
“藜也,”盛远走过来,帮她整理了风衣的衣领,他看着她的眼睛,“你知道我只要派人去查,就会查到。”
伊以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他的中文名字是林瑾晨,你应该不陌生。”
“狼崽呀。”盛远嘴角上扬,“今天的约会对象也是他?”
“不是约会,一个见面而已。”
盛远回客厅在桌上拿了车钥匙,“我和你一起。”
“没必要。”
“我得看着你。”他拿了外套放在臂弯里,锁上了门。
他们乘电梯到酒店一楼,遥遥地就看见等在旋转门外的人。墨色的外套,灰色的长围巾松松地在脖子上绕了个圈,书包也是黑色的,单肩背着,一条书包带子兀自垂着给人一种瘦弱之感,像是会冷。
“你告诉了他酒店地址?”盛远的语气有些不悦,他不喜欢找上门来的,尤其对方的目标还是他身边的人。
“聊天的时候偶然提到了一句,并不是存心。”伊以朝门口走去。
“嗯,”盛远拖长声音,“你最好不要存那样的心。”
伊以停下来,目光直直地看着他,说,“不要吵架。”
林瑾晨看到盛远和伊以一起出来的时候有些不乐意,他用中文问,“他和我们一起?”
“有问题么?”盛远回答的同样是字正腔圆的中文。
“伊以你怎么和这种人走在一起?”林瑾晨瞟了一眼金发碧眼的西方男孩,换成日文。
“动动你的脑子,如果我看见你从浦岛医生的家里出来,就会知道,你的日文起码不是太差。”盛远用日文很轻蔑地说。
“所以你到底想干嘛?这只是我和她的见面。”林瑾晨直接用英文挑衅。
盛远抱着胳膊笑,同样用英文回答,“你该向你哥哥学学如何克制脾气,他可不像你这么急躁。”
“行了,”伊以打断他们,转向盛远,“你的车坐不了三个人,我也已经到目的地了,不用你送了,回去吧。”她抓起林瑾晨的手腕,在街上拦了辆出租,上了车。
后视镜里酒店门口盛远的影子越来越远。
出租车司机从前面转过头问两位客人去哪儿。
“东大。”伊以说,又转向林瑾晨,“看看你的学校。”
“他知道我哥哥。”林瑾晨说,“是什么人?”
“就当是怪人好了。”伊以转头看着窗外的街景。
沉默像雾气一样漫开,自从上次在浦岛一郎家偶遇后,这是他们第一次正式见面。疑惑诸多,生涩诸多。出租车在东大校门口停下,林瑾晨付了车费,和伊以先后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