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行人(6)

作者:吕烟海 阅读记录

小说简介:关键字:主角:曾忆曾谙叶微尘 ┃ 配角:孙樱 ┃ 其它:煦城执行人 遇见那个高中生的时候,我还是执行人曾谙的弟弟。我的语文老师,那个喜欢穿格子裙米白色开衫的年轻女性,在我的作文纸上,用批改笔,在这句话下画了一条猩红如血的波浪线,我以为她是要夸我写得好,结果她轻柔又坚定地说,“曾忆,这二者构不成类比,你犯了逻辑上的错。”点击展开

别羡慕啦,他自以为是地这样讲,等你升入高中,也可以摸到真枪的。

我看着他,却觉得他越来越远,越来越淡。

这偏偏唯一的孩子,如今的少主,未来的家主,他什么都不知道。

4.

在我还没意识到的时候,我开始过上了一种有序的生活。

上学,听课,回家,甚至在地铁上看起了单词书。

孙老师说,曾忆,你最近表现很好。说完给出一个温柔甜美的笑,笑如其名。

只是最后一堂无论是什么课,我仍旧要逃掉,背着不再空瘪的书包搭乘开往浅浮岛的三号线地铁,那个时间的地铁空间永远有余,车厢里是大段大段的空白,无论我坐在哪儿,那个高中生总能穿越过那些被或坐或站的人们断裂的空白朝我走来,每次他都是居高临下地看我一会儿,然后把身上大大的挎包拨向一边,接着在我身边坐下,说着曾忆你该剪头发了或者曾忆你好像长高了一点。

他在市区,在我的好几个前一站,我们算好逃课的时间,总能在同一列地铁上碰见,然后他找到了我,一起坐着去往终点。有时他运气好,我就坐在地铁门的旁边,他恰好也从同一道门进来,于是微微惊喜地说,曾忆你在这儿。有时运气则很差,几乎走完整个车厢才能找到我,那个时候他就微微抱怨着说干嘛坐这么偏。

我们一起下车,穿过遗民一般的荒原走进浅浮岛,巷子里的平房里总探出好管闲事的妇人们的脑袋,一点也不收敛地说着这是谁家的孩子,不过她们从来不会主动问我,过去的经验告诉她们我并不是个有问就答的好脾气孩子。

曾谙有时候先回家,看到我们走进来就会轻轻地说一句,你们回来了啊。

微微上扬却又仿佛叹息的尾音。

好像那个半途闯入我们生活的白痴高中生本就是家中一员。

曾谙不是个多话的人,即使收了学生也没办法像大多数老师那样喋喋不休,他所谓的教学不过是当着高中生的面在一个又一个傍晚画好一幅又一幅人物,或晴或雨,或明或暗。

而高中生也不是死脑筋的人,他有的时候会在曾谙的画里走神,也不是会在一根线条上执著,呆板地非要剖解出某些步骤的人,他的眼睛告诉人,他追求的是一种名为□□的东西。

那个时候我在厨房里准备晚餐,小粥在电饭煲里煮着,土豆切成丝后加入青椒一起炒,曾谙的衣服在窗下随风飘摇,而他们两个坐在客厅的地板上画画,笔尖与纸页相触的声音如蚕食桑。

沙沙沙。

像是温柔的雨,绵延向无尽。

真美,是曾先生的......恋人么?

是我的母亲。

啊......

高中生微微张着嘴,轻轻皱着眉露出一个说错话的表情,想说抱歉却觉得说出来会适得其反,于是合上嘴抿了抿唇,眼睛看向别处,最后他看到了我,就笑了笑。

而在曾谙还未回来的那些傍晚,高中生坐在客厅等他,我在厨房忙碌。他等得无聊了就会转头隔着大半个房间的距离对我说,“曾忆,你贤惠得像个女孩。”

我听惯了别人说这样的话,一贯的不理。

曾忆,他转过上半身双臂交叠搭在沙发靠背上,下巴抵着手背,很放松的一个姿势,要不以后你当我弟弟吧?

凭什么?

你听没听过一句话,Two is better than one。

人多力量大?众人拾柴火焰高?以后你约架有小弟给你鞍前马后?你是不是这么想的?

他笑起来,说没想到曾忆你平时不说话一说话还挺能说。

我把菜倒进锅里,腾起白烟,我说你不是说我贤惠得像个女孩么?你怎么不要我当你妹妹?

他又笑,说曾忆别那么悲观,没人说你娘娘腔。妹妹的话,我差不多已经有一个了,多了照顾不过来,那一个已经够让人头疼的。你都不知道小女孩有多难伺候。

女朋友?一个学校的?

都说了是妹妹。

妹妹不就是女朋友的意思嘛。

哈哈哈哈,曾忆你小小年纪这么坏,懂得还挺多。真的是妹妹,她才上初一呢,所以我现在缺个弟弟嘛。

不干,凭什么你缺我就要来填,没门。

你想清楚哦,在学校哭着喊着拜我做大哥的人可是很多的哦。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煦城口音很明显,话语间弥开清润的蒙蒙水汽。

说了不干就是不干。

这个时候曾谙推门回来了,他放下钥匙问,在聊些什么?

所以,因为不速之客的意外闯入,我们的生活在看似平静无波的表象下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哥哥不再是深夜薄薄月光里窄窄的一片,站在门口说着抱歉吵到你了吗,他开始在暖黄的夕阳中归家,推开门自然而然地看着屋里问,在聊些什么。

我们致力于扮演着好人良民的角色,以至于到最后我都几乎相信哥哥真的是个货车司机了,他三十出头,单身未婚,每天早出晚归的,给小兄弟挣学费,唯一爱好或者说消遣是画画,每一页上定格的都是已逝的母亲。

这是一个纯美的版本,是高中生心中的故事。

下午,倦懒的三五点。

我给哥哥洗了头,刮了胡子,此刻他正坐在镜子前,由着我给他吹头发。他的右手在一次驾驶中受了伤,不能抬手也不能作画,所以高中生已经两周不曾来过。

当然所谓的驾驶受伤也只是说给高中生听的版本。

“真的不用去医院吗?我看曾先生你好像有点严重的样子。”那天高中生是这样说的。

我清楚地看见曾谙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我能感到他绷紧了身体,把疼痛锁在了感官中,于是我从厨房出来,把高中生推出家门,说你先走吧我会照顾好我哥的。

“啊?原来你和曾先生是兄弟啊。你一个人可以吗?不用我留下来帮忙吗?哎哎,曾忆你别推我了,好好,我走就是了。一个人应付不过来的话就给我打电话啊,千万别逞强。”

他满脸不情愿地走远,话语却留在了身后,迟迟未散,我转身回屋,曾谙已经倒在了地板上。

于是取药箱,动手术,十五分钟后我的手心蜷着一枚小小的子弹,在血污的包裹中沉睡如婴。

下午,倦懒的三五点。

我穿着背心短裤,在哥哥身后给他吹着头发,一会儿换到左边一会儿换到右边,从镜子里来看,细长的手和脚使我活像一只秋虫。

会不会烫?

还好。

晚上我炖骨头汤吧,给你补补。

换个别的吧,曾忆,我快喝吐了。

嘿。

哥,你头发剪一剪吧,这个头发显得你不够精神,上次你去给我开家长会,孙老师以为你是我爸。

哪个孙老师?

就是那个教语文的女老师,黑长直,笑起来很温柔,爱穿格子裙和米白色开衫的,她对你有印象。

哦。

我从抽屉里找出剪刀,又找出一张旧床单从前面给哥哥围好,打量了一会儿他吹干后显得蓬松柔软的头发说,那我就开始咯。

咔嚓。咔嚓。咔嚓。

一团一团黑色掉落在床单上,地板上,我和他的脚边。

他低着头,显得很顺从的样子,后颈暴露在空气中,让我想起受戮的姿态,我的手一抖,有一处头发明显剪得太短了。

电话就在这个时候响起,接起,是那个高中生。

曾先生的手好些了吗?

嗯。

要注意休息啊,这段时间就先别开车了。

好。

曾忆,你想吃什么,下次我给你带来。市中心新开了一家甜品店,味道很不错。

买给你的小妹妹吧!

我挂断了电话,放回原处,走回来的时候从镜子里看见曾谙在笑。

你们老板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儿子?

我也想过,完全不像,对不对?

我拾起剪刀继续,咔嚓,咔嚓,掉落的黑色,如絮如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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