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来的深情不晚(94)
“也不知我到底哪里不如你,”唐文安没好气地自我挖苦:“论皮相,你固然略胜我一筹;论才干,咱俩各有专长;论性格,我可比你开朗太多。可事实却是,我哪怕把心掏出来给她,她也不肯回头看我一眼,而你……”
唐文安不再说下去,冷冷地闭上嘴。
“是啊,我是哪里不如他……”
轻若呓语的一句话,仿若浸在浓雾之中,气息孤独而脆弱。
“你说什么?”唐文安没有听清,疑惑道。
他却已经清醒,神色如常地问:“她如今可全好了?”
唐文安反应不及,愣愣道:“什么?”
叶嘉言淡定地瞧他一眼,眼神不轻不重。一句解释没有,唐文安却明白了。
“算……算是好了吧。”唐文安面露沉吟,又补充说:“应该不会影响婚礼。”
叶嘉言淡淡“嗯”一声:“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正要起身,唐文安忽然道:“婚礼那天我就不到了,祝你……你们……”
“谢谢。”
叶嘉言适时截断唐文安的话,免得他难过。然后,俩人在咖啡馆门前分手,各自离去。
天色已晚,又飘起了细雪,母婴店终于没有去成。
回程的车上,叶锦书柔声安慰:“没关系,溪语,等办完你和嘉言的婚礼,咱们日日有空闲去逛。”
同样又嘱咐前面的男子:“嘉言,你同样要陪伴溪语,照顾好她和宝宝。”
可是这一次,他的心被感情操纵着,无法动用理智作任何回应。
因为睡眠浅,叶嘉言已经很久没有做过梦。这一晚,或许是太过思念,他竟然梦见了她。
那是一个春光明媚的早晨。叶嘉言身着家居服,坐在床沿,凝望着沉睡中的语林。
只要能这样看着她,守着她,他心中已是繁花似锦,岁月安宁。他不知不觉沉醉,甚至希望她慢点醒来。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亮了语林秀美莹润脸庞,黛眉樱唇,肤光如雪。尚未清醒,唇角轻扬,笑容已盈盈漾开。及至睁开眼睛,明亮水润的双眸,瞳仁乌黑,顾盼生辉。
坐起身来,她眼睛睁得大大的,纤长卷翘的睫毛,扑闪扑闪地盯着他看,睡意迷糊,纯真又可爱。
“嘉言,”认清楚是他,语林嫣然一笑,甜如枫糖。
“嘉言,”她握起他的双手,笑盈盈地瞅着他,认真而孩子气地说:“我喜欢你。”
他面色一怔,有些无措地注视着她的眼睛。而后,清朗而温柔地笑了:“我也喜欢你。”
语林容光焕发,笑眯眯道:“那我们在一起一辈子,一生一世一双人,好不好?”
他眉眼含笑,目光专注地凝视着她,轻缓而郑重地点了点头。
语林开心得笑起来,眉眼弯弯,齿如编贝,明媚清甜。她扬起双臂,兴高采烈地俯身抱住他。
他含笑拥她入怀,俊容舒展,双眸明湛澄静,眼神深处却是流光溢彩,藏着不自知的快乐和满足。
他们心无旁骛地抱着彼此,满面含笑,好似变成了无忧无虑的孩童。
他知道这只是梦,但他告诉自己,不要醒来……
可是,但凡是梦,终究会醒。沉迷梦境的结果,是清醒后没顶的悲凉。
醒来仍是长夜漫漫。床头的灯开着,叶嘉言定了定神,却见张溪语坐在床畔,神色间的悲伤若隐若现。
面色如常地坐起身,叶嘉言温和地说:“你来了,为了什么事?”
张溪语俯身搂住他的脖颈,紧紧依偎在他肩头,低声呢喃:“嘉言,我们一定会幸福的,对不对?”
良久,清雾般的声音飘入耳中:“如果说,我不会爱上任何人,包括你,你可仍愿与我结婚?”
一颗心又痛又恨,可她不肯死心,执拗地说:“不会的,我们结婚后,一定会幸福的。纵然你不爱我,可是……可是我们还是会美满一生。”
或许会的吧,毕竟年深月久,习惯之后,也就无所谓爱与不爱。
第一次,他抬起手臂,主动回抱她,平静地说:“那我们结婚吧。”
这就是他对她的承诺。
没有想象中的喜极而泣,张溪语缓缓从他怀中起身。一双明眸,似喜非喜,哀怨含情地凝视他。
可是他的心不在她身上,连带他的眼睛,也是空的。
张溪语眼中浮现不甘心的泪光,仿佛和自己赌气一般,她俯身吻上他。
柔若无骨的双手,紧揽在他颈间。她吻住他的唇片,幽怨痴心的目光,一直深深凝视他。
他的眼中闪过挣扎,痛苦和绝望,如同亘古黑夜中偶然一现的火花。到最后,统统归于死寂。闭上双眼,一声叹息逸出喉间的同时,他开始回应她的亲吻。
这一次,他没有醉酒,没有把她当成他深爱的女子。他真真切切地吻着她,当她软软的舌探入他的口中,他迟疑了。可是不过转瞬,仿佛为了证明什么,他反客为主,更加深入灼热地回吻她。
唇齿相依,绵长热情。一个在自我麻醉,他是爱自己的;一个在自我求证,他不是非“她”不可。
他们间不容发地搂抱在一起,吻得难解难分,情/欲的气息,隔着彼此薄薄的衣衫,在周身弥漫。
他的心给不了她,所以他在用身体来弥补她,和她做/爱……
意乱情迷的张溪语,脑中掠过这个念头。
可是,她舍得放开他么?
意志虽在挣扎,身体早已欲罢不能。她越发紧密地贴近他,十指纤柔,沿着他身体的线条摸索着,一路滑落至腰间,手指灵巧地解开他的衣带。
他结实的胸膛,炙热如火;他的气息,又是那样清朗高雅。这一切,都让张溪语痴迷贪恋。如果能一辈子占有这个怀抱,即便牺牲爱情,她也无所畏惧。
生平第一次,张溪语心甘情愿认输。即使他不爱她,她也要成为他的女人。
他绵密的亲吻,已经流连至她优美纤长的脖颈处。她热情的双唇,同样恋恋不舍地亲吻着他的肌肤。
今晚过后,他就只属于她了,从此后,朝朝暮暮,她和他,朝夕相见,同坐同息,那该是多么幸福。
正这么想着,脖子处的亲吻突然停住,仿佛一支曲子即将弹到高/潮,琴弦崩断。她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很快,他的手离开了,气息淡去,又剩下她独自一人。
张溪语的心开始剧烈颤抖,他这是……
她咬紧牙关,竭尽全力之后,若无其事地睁开眼睛。他面如死灰,眼中是不能自拔的痛苦。
这一刻,张溪语彻底明白,他决定与她结婚这件事情,是真的;他曾强迫自己爱她,可是失败了,这也是真的。
朦胧的光线中,彼此衣衫半褪,可即便是如此暧昧的姿态,也已再无死灰复燃的可能。
张溪语漠然地拉起衣襟,系好腰带。而后抬眸,目视叶嘉言。
他额头沁汗,迷蒙涣散的眼神,落在虚空中,神情失魂落魄。
原来,他的痛苦并不比自己少,确认了这一点,张溪语竟不知该恨他,还是该可怜他。
“我回去了,你要好好休息。”
虽是这样嘱咐,但她知道他做不到,她还知道,他已经很久没有安稳睡过一觉了。
他仍旧失神地望着别处,虽然点了点头,但显然并未明白她在说什么。
临出门,他忽然轻声说:“对不起。”
张溪语苦笑了一下:“你把自己的一生都给了我,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几场大雪过后,天就晴了。正月十五这一天,恰逢立春。
因为突如其来的风寒,语林心安理得地待在家中,足不出户。大雪下了一场又一场,深夜,万籁俱寂的时候,她躺在床上,听着呼呼刮过的北风,细数着树木的枯枝被积雪压断第几条,不知不觉,一夜又过去了。
只是,她从不肯开窗看一眼。她告诉自己,她再也不喜欢下雪了。她要把那些悲伤的人和事,统统忘记,努力做到让自己幸福,也让身边人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