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来的深情不晚(33)
“那就好,记得一定要弄清Daisy和你未婚夫的关系哦,我可是好奇的很呢。”夏静姝满脸兴奋的笑容,语林好笑,这还真是一点儿没顾虑她这个当事人的感受。
会是什么关系呢,语林站在病房门口,想起夏静姝含沙射影的暗示,心里沉甸甸的,理不出任何头绪。抬手敲了敲门,许久不见有声响,语林动作迟缓地开门进去。沈清臣并不在,壁钟显示的时间是下午三点,阳光透过洁白的窗纱照向病床上那人,她的面色平和,但却异常苍白,好在原本冻得发青的双唇已恢复血色,不再是毫无生气的模样。久悬的心尘埃落定,语林坐到床边一张椅上,凝目注视。前两次相见,妩媚冷艳的Daisy,已是见之难忘,而今日的她,又是让语林目睹了另一面,妩媚细致的脸庞,配上了淡雅柔和的妆容,清纯且不失娇艳。眉如新月,下颌纤柔,又平添了一份惹人怜惜的动人之态。语林心中忽然萌发一种直觉,这才是真实的她,以往那些个浓妆艳抹不过是掩人耳目,类似于她的英文名Daisy,都只是外在包装。
语林独坐沉思,过了许久,仍不见有人来,落日西斜,病床上那人的面容逐渐被阴影笼罩,影影绰绰地不甚明朗。语林正要起身开灯,只听一声响动,房门打开了,走廊上的灯光照进来,语林定了定神,与进来的那人四目相对。
终于见到他,语林心中宽慰,不及开灯便起身走近。才走了几步,头顶忽然灯光大亮,语林愕然,不由回头看去,却是Daisy,半撑起身子,伸长了手臂按下的电灯开关,脸上神色略显吃力。
语林连忙要去扶她躺下,却被沈清臣抢先。他快步到了床边,动作轻柔细心,显得呵护备至。语林愣在当地,手足无措,不知该不该上前帮忙。沈清臣安置好Daisy,回转身看语林,她正微笑看着他们,神色窘迫。他心中愧疚难当,慌忙过去握住语林的手,深深凝视着她:“对不起语林,我不该把你一个人留下来,都是我不好。”她不愿他内疚自责,摇了摇头,轻笑着释怀:“她没事儿就好。”此时此刻,已由不得语林不相信他们之间关系非比寻常,然而,该如何开口弄清真相,她非但一筹莫展,心中更是颇觉难以启齿。但无论如何,能见到Daisy安然无恙,语林以为,总是令人安慰的,其余的,也就无需计较了。
她的宽厚和包容,无疑是在映衬出他的卑劣和自私,沈清臣心中的罪恶感更加深重了。最初的他,便是被她的那份敦厚仁善所吸引,而今日,他却卑鄙地利用了她这一点。正因为知道事发之后,她既不会咄咄逼人地质问他、指责他,更不会去向他的母亲哭诉告状,因而他才敢不顾母亲的疾言厉色,听从自己的内心,毅然抱着怀中的人离开。事已至此,他难道还要继续编造谎言欺哄她么?沈清臣一时间左右为难,心中倍感煎熬。
“清臣?怎么了?”语林轻声问,被他炙热的目光盯得有些难为情。
沈清臣深吸了一口气,一鼓作气,正要吐露实情,眼光一转,只见门口不知何时已站着她的母亲,心中一气馁,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沈含英看了看握着手相对而立的两人,稍觉放心,目光一扫病床上的那人,见她也正睁眼瞅着他们,脸色一沉,忍住心中不快,转而看向语林,这才和颜悦色,微笑着说:“折腾了一天,语林也累了,清臣,你送她回去休息吧。”
语林笑着走过来,挽住沈含英的手臂,对沈清臣说:“我不累,清臣,你陪阿姨回去,我留下来照看Daisy。”说着望向Daisy,盈盈一笑。
“那怎么成!”沈含英大惊失色,幸好语林看不见,她随即稳住心神,余光瞥见Daisy唇角微翘,眼光中闪过一抹讥嘲,她不禁恼羞成怒,却不得不忍气吞声,语气平和地打消语林的顾虑:“我已经请好护工了,一定会让她得到周到细心的看护。”语林仍在踌躇,看着Daisy欲言又止。
“我们先回去吧。”沈清臣声音清淡,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Daisy,走到语林身边,拉起她的手朝外走。
语林无奈,只能任由他带着出了门,匆促回头对Daisy歉意地笑了笑。
第30章 30
沈含英的出现,及时阻断了沈清臣实话实说的鲁莽之举。时机一过,回想起自己险些造成不可收拾的后果,沈清臣心中后怕,禁不住冷汗涔涔。在进入病房之前,他是已经和母亲讲好条件的,如何对语林解释,他们也已套好说辞。可是当时的他,被满心的感动和惭愧驱使着,竟没考虑过,话一出口,非但会伤了语林的心,而自己的母亲也必会用尽一切手段逼得那人离开。
沈清臣做梦也没想过此生还能再见着她,第一次在大街上看到相似的身影,他疯了一般追上去,却不留神被车撞到,倒下的瞬间看到向自己奔来的身影,竟真是她,他恍惚是在梦中,清醒后,她早已不知所踪。第二次,是在母亲的生日宴上,她挽着一个男人出现,顾盼生姿地周旋在众人之间,体态妖娆,媚眼勾人,风尘之气溢于言表。他几乎不敢认出她来,可是当彼此目光接触,她眼中的震动和慌张,却又不是她是谁?
那一刻的沈清臣,站在宴会厅一头看着另一头的她,仿若是隔着茫茫人海,再次相遇。七年了,整整七年,他心灰意冷,绝望到快要放弃寻找,她却凭空在母亲的生日宴上露面。是回来见他的?亦或是回来复仇的?他心神大乱,又喜又怕,竭力表现得无动于衷,等到终于脱身追出去,却只看到载着她的车绝尘而去。这是第三次了,她躺在病床上沉睡,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如此真实,如此安详,他剧烈而急促跳动的心安宁下来,暗暗下定决心,绝不会再放她离开,无论付出多么沉重的代价。后来,母亲气急败坏地赶到了,他凛然不惧,拿自己的前程事业威胁她,扬言若是不答应,便要亲手毁了拥有的一切。他太了解自己的母亲了,果然,他破釜沉舟的一击,直中她的软肋,她不可置信地瞪视他,满眼的痛苦,失望,惶恐,脸色灰败,脆弱得好似不堪一击。伤害了至亲至敬的母亲,他心如刀割,却只能咬紧牙关命令自己,成败在此一举,他不能心软,就这一次,以后他一定事事以母亲为重。
沈含英心碎神伤,喃喃自语说要和他好好谈谈,沈清臣并无胜利的喜悦,惴惴不安地应对母亲的言语,字斟句酌,察言观色,比谈几个亿的项目还要战战兢兢,患得患失。听到母亲同意让她留下,平生第一次,他感觉自己拥有了守护某人的能力,不再只是眼睁睁看着她离开,却无能为力。
沈含英允许Daisy留下,是有条件的,沈清臣不敢轻举妄动,因此他一路开车,一路上便按照沈含英的意思对语林和盘托出。
在这之前,语林有过千百种猜想,却怎么也没敢往Daisy是沈清臣妹妹这方面去猜。震惊的同时,她无缘无故大松了一口气,竟有种劫后余生的窃喜。
“她中文名叫沈清瑜,是母亲收养她后,为她取的名字。”沈清臣特意停顿了一会儿,才继续讲述。
“什么?收养?”语林失声惊呼,一股酸意陡然间直冲心头,她攥紧了手指,喉头哽咽,难过得说不出话来。瑜者,美玉也。为什么?她那样美丽自信的人,竟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么?
前方红灯亮起,沈清臣缓缓停车,转脸看向语林,微微一笑,语气不疾不徐:“是啊,我和她,都是五岁那年被母亲领出孤儿院的。”
他面容和缓,唇含浅笑,说不出的云淡风轻,但却让她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她怔怔望着他,泪落如珠,扑簌簌沿面颊滚下来。
他拿起她攥成拳的手,握在掌心,笑容温和怜惜:“傻语林,别难过啊,都已经过去了,母亲待我们视如己出,我们已经足够幸运,如今,我们长大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抬起另一只手,他捧住她一边脸颊,指腹轻柔地为她拭去泪水。他这是第一次见着她哭,他深知她虽形容娇弱,却是外柔内刚,从来也没在他面前诉过苦,便是他问,也只会一脸乐观地安慰他不要担心,那样独立坚韧,似乎是在害怕会依赖上他。其实,他凝视着她,心底泛起一片柔情,他们是要成为夫妻的,他份所应当成为她的依靠,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