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景煊畏惧的心,听到这几声叫唤后,不由得生出满满的怜惜。他告诉自己:“她是为了你才落到这步田地,你不好好珍惜她,还算是人吗?去,去啊,告诉她,她喜欢的‘韦春龄’,从头到尾,都是你。即使她仍不接受你,你也要想尽办法,留在她身边,直到她接受你为止!”
要在以前,韦景煊可能会逃走,但现在,对那木的爱情和对自己男孩子身份的认知,迫使他鼓起双倍的勇气,他朝着那木的卧室走了进去。
那木听不到徐妈回复,自己坐起穿衣。她不擅长扣扣子,几粒纽扣扣了半天,还扣错了,急得她直扯扣子。
忽听身后一人温柔地说:“别扯,扯坏了一时间可找不到备用的,我来替你扣吧。”
那木浑身触电般回头,惊讶地说:“你怎么会在这里?难道你,你……”
“没错,我是追着你回来的。”
“你为我,回来的?”
“没错。”
韦景煊熟练地解了她衣服扣子,重新扣好了。那木看着他俊俏的脑袋在自己面前晃,觉得还是难以理解。
韦景煊拿起一只鞋子,等她的脚套进来。
那木被他的目光看的脸生红云,她皱眉说:“你别拿我寻开心了。你以为我真不明白吗?我喜欢你这么久,没见你关心过我半点;我一说喜欢你姐姐,你就突然对我殷勤备至。男人,都这样下贱吗?”
韦景煊见她久久不伸脚,干脆一手伸进被窝,抓了她两只脚出来,分别套上鞋。他动作熟练,一气呵成。那木又不觉一阵恍惚。
韦景煊叹气:“你自以为很懂,实际上什么也不懂。”
那木怒说:“别把我当小孩,该懂的,我都懂。”
“哦,那你知道,嫁给你大阿哥,当了你几年大阿嫂的人是我;你暗恋几年的人,其实是我姐姐吗?你知道,你后来宣称要爱的人,还是我姐姐;被你当面拒绝的人,却是我吗?”
话说到这里,韦景煊索性将他和韦春龄互换之事详详细细地告诉了那木,心里盼望她知道真相后,能认识到她一直爱的人,是他——韦景煊本人,因而能垂怜他一片痴心,全心接纳他。
那木一张粉团子脸,先是煞白,渐渐又涨得通红。
事实对她刺激过大,她没能如韦景煊所愿,第一时间认识到自己真心所爱,反而明白过来,自己竟在不知不觉间,丢了那么多次人。那姐弟俩一定偷偷嘲笑过她无数回了吧?
那木的怒火爆发了,她拔下一只鞋子,冲韦景煊没头没脑地打去。
徐妈买菜回来的时候,听到从小郡主卧室传来一阵可疑的动静,紧接着,一个胡子拉碴、衣衫不整的人从那屋里飞奔而出,追随他的是一阵叽里咕噜的满族话和一只绣花鞋。绣花鞋“啪”一声打在韦景煊后脑勺上,打得他一个趔趄,差点扑倒在地。由此可见,那些满族话必定也不是什么好话。
徐妈扶了韦景煊一把:“这又是做什么?”
韦景煊看到她,更是满脸羞窘,胡乱说了几句告辞,头也不回地奔出宅院。
徐妈摇摇头,先去厨房摆好了篮子,洗干净手,这才去小郡主卧室听候指示。
那木看似已经平静,她一手托腮,肃穆地坐在桌旁,一只脚穿鞋,一只脚还光着。
她看见徐妈,就催促她开饭。
徐妈说:“你这么着急做什么?今天要回王府吗?”
“不,先不回王府。”
“那要开几个人的饭?韦少爷还回来吗?”
“呸,以后我再不见这个人了,你也别在我面前提起他!”仿佛要制止徐妈继续这个话题,她忙又说,“我待会儿要去找阿玛。你收拾一下,和我一起去东华门。阿玛退朝时,会从那里出来。”
第64章 倒霉的卫队长们
那木收拾好了,和徐妈一起叫车出门。
徐妈想到马上要去紫禁城见一位王爷,便坐立不安,生怕王爷厌恶她,一见面就解雇她。
那木私奔后回来,本来应该更怔仲不安,但她在车的颠簸中,脑子里全是韦景煊的事。
她在刚明白真相时,的确怒火填膺。现在,她回想韦景煊适才的紧张、激动、惊愕和狼狈,不由自主地笑出了声。
徐妈颇不赞同地看了她一眼。
那木也觉得不该捡这种时候胡思乱想,她马上要见到奕劻,她该怎么向他解释自己不告而别、一走半年?
但没用,思想有自己的偏向性,她想了两秒正事,又忍不住回忆起韦景煊的点点滴滴,又是好笑,又是惊讶。她想:“他扮了那么几年女子,旁人也算了,我和他亲密如斯,竟也一无所觉,真是瞎了眼。不,我虽然不知他实际是男子,却爱上了他,还不算太瞎……”
车很快到了丁字街街口。这时,斜刺里忽然冲过来一辆四匹马拉的车子。车身足有两米长短,因转弯过急,车身往旁一歪,车门开了,里面滚出来四五只长圆形袋子。有只袋子的束口绳松了,里面的豆子洒了一地。街口的路给挡住了。
车夫拉住马,回头看怎么回事。
从打开的车门里跳下来三四个内务府打扮的人,一个手里甩着鞭子,大声说:“庆大人定的皇粮,谁要敢伸下爪子,后果自负!”
原先好奇围上来看热闹的百姓一听,生怕惹事上身,忙躲了开去。因为街口被挡住了,有些人便另觅路而走。
偏偏那木的车要去东华门,只有经过这条街。内务府的人蹲在地上捡豆子,他们也只好等着。
那木探头从窗口看去,见认认真真捡豆子的不过一人,余人都在旁边说笑。除开那只已打开的豆子袋,其它的袋子横在地上,也没人理会。
那木让车夫和他们说说,搬掉几只袋子,让他们好先过去。
哪知内务府几人态度极蛮横。那个拿鞭子的手中鞭子一甩,鞭梢擦去了车夫鼻梁上一层皮。那人只说了个“滚”字,车夫便连滚带爬地回来了。
那木气说:“你怎么就这样回来了?”
车夫一手捂住鼻子:“他们是庆大人的人。”
“那又怎样?庆宽是我朋友,你跟他们说,我这便是去宫里找庆宽呢。”
车夫明显不信,拖延了一会儿,实在受逼不过,也有点生气,他说:“大姑娘你消遣谁呢?要说你自己去说,我可不想再挨揍。”
那木恼恨地扯下手环要扔车夫,被徐妈拦住,说她去试试。
徐妈去了,和几个内务府的说了半天,唬着一张脸回来了。她嘀嘀咕咕地抱怨:“有眼不识泰山的东西,回头有你们苦头吃。”
那木知道她也没能说动那几人。
这么一耽搁,地上洒落的豆子差不多捡完了。捡豆子的人抓起那只袋子,往四匹马拉车上送,车上伸出一双手,没抓紧袋子,袋子摔到地上,更多的豆子落了出来。
几个内务府的人一阵大笑。拿鞭子的冲那木的车夫大声说:“你们再等会儿吧,要不就干脆改条道走!”
那木又气又急,估摸奕劻应该已退了朝,快要出东华门了。
她这心念刚动,丁字街另一头,便传来齐刷刷的马蹄声。很快,一支神气活现的马队出现了。
几个路人笑说:“袁大臣,是袁大臣退朝了。”
此时的袁世凯,和早些时候出现过的袁世凯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那时的袁世凯,虽然也建立了一些功勋,赢得了几多欢心,但依旧得小心翼翼地看上头眼色行事,所以他表面上放弃了北洋军的统帅权,在京城谋了个高官,和其他显要人士一起吃喝玩乐、纸醉金迷。他这样随从大流,也没能立于不败之地,反而给自己招揽了不少仇敌,以致于老佛爷前脚过世,他后脚就丢了官帽。现在的袁世凯,则身价倍增。北洋军始终只有一个主人,所以他从清廷手里收回了北洋军的正式统帅权。奕劻是个难得重情义的狐朋狗友,所以把他请回来,代替自己当内阁总理大臣。他军权、政权在握,满清皇族一门老小的性命荣辱,全在他一手掌握。而且,他不是不可以另有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