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停步,双手一拍:“有了。”韦景煊和那木都期待地看着他。他说,“当今天下,若有一人真能叫老佛爷改变心意,此人只能是他。”
另外二人齐声问:“是谁?”
“李莲英大总管。”
那木恍然大悟:“我怎么竟忘了他?”韦景煊似乎也听过这人大名,默不作声地听庆宽说下去。
庆宽兴奋地搓着双手,又深情地看了眼已经收到圆筒里去的画,他说:“只要此人出马,韦大人立即便能官复原职。”
韦景煊说:“到不求官复原职,只希望澄清我爹的冤屈,免教诬告的小人得意。”
庆宽好奇:“令尊大人果然和康、梁二人无关吗?”
韦景煊理直气壮地说:“我爹一心忠于老佛爷,怎么会和背叛过老佛爷的人有往来?”
庆宽心里不信,但也不深入追问。他谈到请李莲英帮忙需给出的费用,不等韦景煊开口,那木就说:“十万两银子,够不够?我丑话说在前头,超过这个数,我们可没有了。”
庆宽本只打算要五万两的,一听之下,皱皱眉头,说:“要请动那位,十万两恐怕……罢了罢了,这画我实在喜欢,若是不够,我宁愿自己贴补上。”
那木欣喜地瞥了眼韦景煊。她是急性子,当场点出十万两银子的银票,交到庆宽手上。
庆宽也不再点,随意塞进袖囊,笑说:“小郡主够爽快,叫我想起我以前的小主子、现在的贝勒爷了,真所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了。”
那木脸上一红,沉下脸不说话。
庆宽拿了钱和画后,要他们等他消息,他先下楼,坐轿走了。
韦景煊对那木千恩万谢,可也有些心疼,他说:“十万两,就这么没了……”
那木说:“没事,等下次过节,阿玛心情好,还会给的。”
“这些钱,我一定想法子还你。”
“可千万别说这见外话。我反正快走了,能最后帮你和景煊哥哥一个忙,也算了结一个心愿。”
韦景煊皱眉:“这话我怎么不懂?你快走了,你要去哪?”
那木苦笑:“你没听那位庆大人说么,‘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阿玛已经把我许配给醇亲王的幼子载涛贝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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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庆宽,他离开韦景煊二人候,先回府放好了画,然后再赶往宫中见李莲英。
李莲英正好要去慈溪处当班,庆宽一把将他抓住,将韦守中女儿求他洗刷父亲冤情一事说了,再偷偷塞给他三万两银票。
李莲英喜说:“那么多?”
庆宽面不改色地说:“只有您才真正能在老佛爷面前说得上话,这些算不得什么。”
李莲英站着想了会儿,计上心来,他说:“我看袁世凯那厮不顺眼很久了。他送的那只贼厮鸟,每天叽叽呱呱,吵得我脑仁疼。行,这次咱们就恶心他一回。”
为了表示对庆宽好心传递消息的谢意,李莲英很大方地从三万两银票中抽出三千两给他。庆宽自然不敢要。二人推托来去,最后,李莲英差点翻脸,庆宽才好歹收下了。
李莲英来到慈禧处。老佛爷今日气色不错,正在观赏几株印度进贡的红睡莲an这种睡莲经特殊方式培育,栽在盆内,到了花期,每日傍晚开花,上午闭合。
本来,尚未到红睡莲开花的时节,但为了讨好太后,送花使者不知采用了什么方法,光线一暗,盆中的数株睡莲便渐渐舒展身体,露出血红的花瓣。
李莲英灵机一动,便劝慈禧说,难得这花路远迢迢,赶来供老佛爷一顾,若单是看看,未免不足,何不与花合影一张,也算不负送花人的殷勤。
慈禧让他这就去安排。
李莲英又说,若单是合影,似缺少趣味,莲花在印度,被视为圣物,与佛教有甚深缘分,不如老佛爷就扮作观世音菩萨,来和花合影。
年老的人,有时性情反而和孩子一样。慈禧听了这建议,喜出望外,不但自己扮,要求李莲英也扮。
李莲英笑说:“奴才名字中就有个‘莲’字,生来就是供奉老佛爷的,奴才还要扮什么?”
慈禧也笑说:“你别油嘴滑舌,哀家若扮,你也逃不掉哦,今儿个干脆一起发疯,搅闹回天庭。”
李莲英选了韦陀菩萨来扮。
摄影师带了器具来后,李莲英吩咐先照慈禧和红睡莲,再照他和红睡莲。
慈禧不惯照相,拉长着脸,有些紧张。她让李莲英站到她身后,合影一张,李莲英笑说:“不必站了,奴才和老佛爷的合影,已经有了。”慈禧不明他用意,也不坚持。
次日,李莲英拿洗好的照片来见慈禧,他说:“老佛爷,昨日的三张照片,已经出来了,请过目。”
慈禧不解:“明明记得是拍了两次……”
“老佛爷,确实是三张:老佛爷先和睡莲合影一张,接着奴才和睡莲合影一张,最后老佛爷、奴才齐和睡莲合影一张。”他边说边呈上照片。第三张上,果然李莲英站在慈禧身后。因慈禧拍得早,她照上的莲花展开的比李莲英那张上面的小,而她与李莲英合照的那张,上面莲花却与她的那张上一模一样。
慈禧百思不得其解,李莲英叫来摄影师,让他将合成照片的原理,阐述了一遍。
慈禧深感惊讶,愈发觉得洋人的玩意儿,真是如鬼如神。
李莲英别有深意地对慈禧说:“这合成照片,能把不在一起的人,硬生生地拼在一起,好玩是好玩,但若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栽赃嫁祸,颠倒乾坤,不是令受害者有口难辩、有冤难伸吗?可怕,可怕。”
慈禧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她问摄影师:“合成照片和原照没有一点区别吗?”
摄影师说:“合成照片再精巧,在内行眼里,终归和原照有差别。”
慈禧命人将韦守中在时报馆前的照片拿来,给摄影师鉴定。
摄影师早拿了李莲英的好处,一口断定:“这张是合成的照片。”
慈禧挥挥手,让摄影师退下。
李莲英小心窥探慈禧脸色,本以为她会勃然大怒,但她只闷闷地坐了半天,才摇摇头,说了一声“胡闹”。
当天,袁世凯被叫进宫中,待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垂头丧气地出来。
三天后,韦守中官复原职。
第35章 小郡主自以为爱上了一个男孩
韦景煊进来的时候,韦春龄正伏案疾书。听到脚步声,她头也不抬地说:“你先坐一坐,我还有几句话就完了。”
她写完向孙中山陈述陈少培行径的信,从头到尾通读一遍后,满意地点点头,交给丫头陌青封印寄出。
她这才转头看韦景煊,一看之下,却吃了一惊。几天不见,韦景煊精神萎靡,一侧腮帮子像被马蜂叮了,又红又肿。她问:“你怎么了?”
韦景煊说:“我上火,牙疼得不行。”
韦春龄凑近看看他的牙,他不太乐意地张了张嘴。韦春龄说:“好好的,怎么会上火?你吃了什么东西,还是有什么心事?”
“春儿,那木要嫁人了。”
“哦,她这次帮了我们不少忙,我们得好好给她准备份谢礼才行。”
“春儿,”韦景煊苦恼地望着她,欲言又止。韦春龄不接口,静静地望着他,他终于忍不住,低声说,“我不想她嫁人。”
韦春龄一笑:“怎么,你喜欢她未来的夫婿?”
“哪里能够?我见也没见过那位贝勒爷。”
“那你喜欢那木?”
“不可能!”韦景煊声音大得把自己吓了一跳。门外本有几只鸟在啁啾,也因此噤了声。韦景煊可怜巴巴地低声说,“我怎么可能喜欢那木?她是女孩子。”
韦春龄一皱眉:“你怎么不能喜欢她了?你难道不是男孩子?”
“你知道我只有外表是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