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先生(89)
这话现在想起来很可能是她听她母亲说过的。唯安最感兴趣的一直是各种计算机技术,她对珠宝的兴趣还不及对性感热舞的十分之一。
想想唯安选的那两条裙子,容朗推开店门。
片刻之后他提着一个印着店招的小袋子走回女装店,唯安这时也选好了裙子和鞋,容朗给她喝热可可,她喝了一口就放下,他又递给她一个小盒子。
唯安打开盒子,指尖顺着凯尔特结的纹路划动。
这种无始无终的结,代表的是生命的轮回不止。
她张开手臂拥抱容朗,“谢谢你。”
容朗拍拍她的后背,把自己的墨镜给她戴上,遮住她红肿的双眼。
店员们送他们出去时说,“再会,容先生,雷东小姐。”裙子是唯安刷卡买的,不过店里的人显然早认出了容朗,但也看出两人情绪不佳,一直保持着礼貌没说破,更没索要签名合影。
走出商场,容朗忽然想起,他们发“容”字这音时,和唯安的口音很像,Leighton也念成“雷东”。
回到酒店,刘钟已经安排好了车,除了食物和水,他还准备了几个保温瓶,里面泡的西洋参和红枣,他把容朗和唯安的行李也装好了。
刘钟送他们到了车库,可还是抱着希望问,“要不,休息一夜再走?”
从这开车到瑞士南部,需要六七个多小时。欧洲的高速公路水准也就那样了,这一路还要沿着山脉走,很多山路。
看到李唯安的神情,刘钟知道没戏,他又说,“我陪着你们吧,我和容朗换着开车。”
容朗也没答应,他让唯安先上车,才私下跟刘钟说,“唯安家……比较复杂。”
刘钟会意,只好再三嘱咐,“一定要注意安全,千万不能疲劳驾驶。”
容朗让他放心,“她已经冷静下来了。”
正要离开,韦嘉珩打来电话,他听起来挺紧张,“唯安,你还好么?你现在还在意大利?”
“嗯。”
“身边有人陪着你么?”
“嗯。”
“要我过来么?”
“不用。我可以的。”
韦嘉珩犹豫一会儿,“好。你节哀。”
唯安忽然觉得无比倦怠,“我已经把授权秘钥电邮给她Rosie,我的工作暂时交给她,她需要你的授权,就可以access我的所有工作文件。接下来……”她呼口气,“我想休假。”
“可以。多久?”
“一周吧。”
“没问题。”韦嘉珩想了想又叮嘱,“注意安全。哦,林倚山章秀钟他们知道了吗?”
“他们早上醒来就会看到我发的邮件。而且,孙辰一直跟着我呢。”唯安跟他道别,“我接下来要开车,山路上信号可能也不太好,我会关机。”
第61章 61
就像容朗跟刘钟说的那样, 唯安已经平静下来了。
开了一个多小时车,他们在一个小镇停下。
这时天边像被烧着了一样, 全是火红晚霞, 天空上月牙朦胧的轮廓已经露出来,还有几颗早出的星子。
唯安和容朗把车停在这小镇上可能唯一一家小旅馆门前。这间小旅馆楼下是为旅客提供饭菜和酒的地方,楼上是几个小房间。小旅馆的餐厅天花板正中横梁早被熏黑, 拼花木地板磨得发亮, 容朗望着墙壁上交叉挂着的猎枪和野猪头标本, 怀疑这地方的历史最早可以追溯到中世纪。
老板娘得知他们除了吃饭还想要住宿, 挺兴奋地问容朗, “你们是在度蜜月吗?”
唯安苦笑,不是啊, 是去参加葬礼。
容朗却说,“是啊!给我们好一点的房间吧?”
唯安勉强对他笑,“意大利语还挺溜。”
“艺多不压身。去年定下拍摄计划下载了APP自己学的。要是完全无视语法的话,拉丁语系几种语言都还不太难学。”
唯安知道容朗是想让她开心, 握握他的手以示感激。
带他们到楼上的房间时, 老板一定要为唯安提行李, 他一边喘着气爬楼梯一边嘟囔, “怎么能让可爱的姑娘提重物呢!”行李箱撞在每节楼梯上都会被撞一下,容朗帮着他上了楼, 随便点了些食物, 又给了他小费。
潦草吃了点食物, 洗洗澡, 还不到九点。
可楼下的餐厅似乎已经要打烊了,老板娘特意跑来告诉雷东夫妇,她和老板就住在楼下吧台后面的房间,如果需要什么,在吧台那里摇铃就行了。
唯安躺在床上,蜷缩着身体,把枕头丢在地上,头挨着容朗的手臂。
容朗半侧着身摸摸她毛茸茸的脑袋,看到她睫毛轻轻颤动,像蝴蝶的翼。
其实,唯安是第二次对他说“我没有妈妈了”。
上一次她这么说,是高二的寒假。
那一年的春节特别早,所以期末考试也提前了。
考完最后一门,容朗兴冲冲到唯安的考场找她,“昨天就想跟你说呢,你想不想去滑雪?我妈单位组织的。叫上小文和姚锐……”
唯安呆呆对着窗外发了半天呆,容朗还是第一次看见她这么明显的不快乐,心立即被揪起来,小声问她,“你怎么了?”
“我得去悉尼一趟。”她低着头整理文具,把她那只深蓝色笔袋里的铅笔一次次倒出来又一次放好。
“什么时候去?”
“明天下午。”
容朗在她对面坐下,把手按在她手上,“你怎么了?”她垂着头,可是他看得出来,她快要哭了。
原来能踩着滑板御剑飞行的李唯安也会感到无助和难过。
唯安平静下来后告诉他,馨宁姐要她去考SAT。
“你不是已经被剑桥录取了吗?”容朗知道SAT是考美国大学用的。
唯安明显的不安,“是啊。可是馨宁姐说,多个准备比较好。”
容朗不理解她的不安,“那也对。”他极乐观地想,没事,你去哪儿,我去哪儿。于是又问唯安,“那你准备了么?”
“没特意准备。不过从前看过书,做过题。”
“那你回来了,把题和书给我吧。我也准备准备。”
他那时真是天真。
几天后唯安回来了,他到她家,欢乐地给她个拥抱,她给他两袋牛轧糖,“一袋你带回家,一袋送给姥爷和小陈哥哥。”
她又拆开一袋给他吃,糖甜甜的,容朗翻着唯安给他的SAT习题集,吃了几粒糖才想起来,“你怎么不吃?”
唯安摇摇头,只一瞬间,眼泪就蓄满眼眶,扑簌簌掉下来,容朗惊呆了,“怎么了?”
她极小声、极委屈地说,“容朗,我没有妈妈了。”
十几岁的容朗被吓坏了,他手足无措地安慰唯安,以为她的妈妈是遭遇了什么不幸,也许,她生了重病?所以唯安才在去之前就忧心忡忡的?他怎么这么粗心呢?那时候竟没看出来!还要唯安给他收拾什么SAT习题册!
唯安哭了一会儿,断断续续地说,“她要有新宝宝了。她不要我了。”
容朗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如此。
同学中也有父母离异后各自重组家庭的,唯安的情况他早有预料,只是这次没想到。也是因为唯安表现得太过奇异。
唯安哭得抽抽搭搭的,容朗当然替她难过,他从小是在他爸的斯巴达教育方式下长大的,虽然继承了母亲的敏感,可是实在说不出什么安慰人的话,只有抱着唯安脑袋像给小狗小猫呼噜毛一样反复摸摸她。
唯安噎着气哭了几声,轻轻唤他,“容朗你陪我到床上躺一会儿,我头疼得厉害。”
他跟在她身后,第一次踏足李唯安家中另一块地方——她的寝居之处。
藏在书架后的部分其实很小,只有一张床和一个衣柜,床上寝具是牙白和浅蓝两色,她先躺上来,往床紧贴在窗户下的那边挪挪,拍拍自己身边,示意他躺在那儿。
容朗那颗情窦初开的少年心早就跳得失去规律,脱掉鞋,坐在床边愣了愣,才全身僵硬地躺在她给他指定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