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先生(45)
徐爱知等了一会儿没得到回答,抬头看看容朗,“儿子?”
容朗把盘碗拿下来,“你怎么知道她回来了?”
“你去南美那几天,我去医院看唐老师,他和跟我说的。怎么了?”
容朗自哂一笑,原来大家都知道了。
他抱着一堆盘子站到洗碗池前,“人家现在是跨国公司的总裁,哪有时间陪高中同学的妈妈打桥牌呀。”
徐爱知瞥他一眼,“口是心非,言不由衷。你这德性跟你老子倒真像。她是跨国公司总裁,你也不差啊!小文可说了,她还单身呢。”
作者有话要说:
姚锐,再次变姚钝。心疼他。
第30章 30
吃晚饭时容朗心不在焉,频频走神。
李唯安桥牌打得好,因为她对数字敏感,会记牌,而且心算速度惊人。
他问过她是怎么算的,她的解释让他惊奇又难以理解,她说,任何数字是有颜色的图形,所谓答案,不就是不同的图形组合么?看到图形就知道了呀。
容朗呆住。他想了半天问,你这是特异功能吧?
李唯安不这么认为。她反驳得有理有据,你说你心算加减法时会想象拨算盘珠算,在自己脑子里安了个算盘的人才是有特异功能吧?
容朗没法反驳。
他又呆了一会儿,问她,我教你用算盘,怎么样?这可是计算器的雏形!国粹!
李唯安笑了,你还是教我书法吧。
高一第一次月考不久就是全校运动会了,之后是十一长假期,对苦哈哈的高中生来说简直美得像做梦。
那时李唯安已经转学一个多月了,可她并没和班上的女生熟起来,总是孤零零一个人。
女生们热衷而男生不能理解的“一起上厕所”可能李唯安也不能理解。
到了体育课上,这种孤单的状态就更明显。
高中男女生的体育课分别由两位老师上。
不管是在操场另一边还是室内篮球场的另一边,容朗总能看到她自己站在一边。从来没人主动和她一组,分组时女生们总会自觉后不自觉地从她身边散开。到了后来,一上体育课,李唯安就自觉地留在原地,等着和老师一起做伸展热身。
但从晕血昏倒的事故之后,容朗惊喜地发现,李唯安把包裹着自己的透明球向他打开了一点。
她不再在课堂上削铅笔了,察觉到他在看她,她会侧首对他一笑。她也不再只是利用玻璃窗的倒影来偷窥他,有时看看窗户,再回过头看看他,有时,她和他会一起看向窗户,在玻璃上模糊的倒影中相视而笑。
临近运动会时,容朗拿着报名表向李唯安推销,“要不要参加什么项目?铅球?跳高?跳远?你运动神经这么发达,一定有擅长的项目吧?”
她把所有项目逐条看过,像是有点怕他失望似的小声说,“我擅长的……这里没有。”
“你擅长什么啊?”
“射箭,游泳,曲棍球。”
“那确实没有。不过,你可以试试接力跑?或者短跑?你百米最好的成绩是多少?”
最后,他帮她报了短跑和4X100接力。
开运动会确实像是非正式放假,第一天还有班级列队走方阵绕场一周、听校长讲话之类的无聊活动,接下来,不是在比赛,就是给同学加油,或者纯粹吃喝玩乐。虽然每天还要照常早读,各科老师也很有远见地先留了一堆作业发了一堆卷子,但校园里依然洋溢着欢乐气氛。
第一天运动会,小文背了一大包零食,还带了个外放小音箱,当然少不了扑克牌。
一群人聚在一起,玩了会儿斗地主、拖拉机之后,姚锐和另外几个同学玩起二十一点和□□。筹码是各种零食。
小文招呼李唯安,“我们也来一把!”她说着,豪迈地把一包瓜子押上。
李唯安收到邀请时有些意外,她转过头看看容朗,见他似乎很期待,就欣然坐在小文身旁。
玩了几把之后,大家纷纷惊叫,“李唯安会记牌!”“下把和我搭档!”“赢得毫无悬念啊!”
在此之前所有人都知道李唯安理科成绩好,但能把四副牌记住,推算出自己和对手的赢面的有多大,这就有点惊人了。
小文更是彻底被征服,“唯安,你麻将牌也能记住么?”
姚锐不客气地嘲笑,“啧啧,麻将牌只有108张!四副扑克有多少张?”
那天下午的女子组4X100接力赛,李唯安跑最后一棒。
她在最后五十米反超高二·三班的女生,最终,一班的女生们获得高中组冠军,还创造了新的校记录。
这时大家发现,李唯安并不是傲慢,而是不善言辞,或者说,她极不喜欢面对人群。
获得冠军的四个女生到主席团领奖时,李唯安一直走在最后面。作为新记录的创造者,校报小记者给她们拍照、采访,她只说了一句“很高兴”,就把话筒递给队友。
李唯安刚到一班时曾让张馨然为首的女生们大感受到威胁,现在看出她不爱出风头,顿时觉得受到威胁降低了。
冠军女孩们回到一班坐着的看台时大家欢呼鼓掌,李唯安对容朗微笑。
第一天运动会结束后,回教室的路上,她小声对容朗说,“谢谢你。我知道你是想帮我。可是,我这样的人是不需要友谊的。”
容朗不理解,“为什么?”
她认真地说,“可以预见,大家将来会走完全不一样的道路,很快就不会在一起了。那么友情自然就很难维持下去。为了避免在可预期的将来双方都为失去这段友情难过,最好从来就不要开始。”
她说完,郑重地反问他,“你不觉得,得到了再失去会更难受么?”
他忍不住笑了,“咳,你把刚才这段话再说一遍。”
她微微蹙眉,真的一字不漏照说了一遍。
容朗等她说完,从口袋拿出手机,“我录下来了!你再听听你说的话。”
李唯安听完录音,茫然看他,容朗笑,“你不觉得你刚才这段话很中二吗?”
她摇头。
“如果只关注结果,那么我们每个人从出生那一刻——不,从成为受精卵那一刻起,就像一朵从枝头剪下来的花,死亡就是终点,而且无可避免,也是可预期的将来。对么?”
她认同,“是的。”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我们还要活着呢?”
她不说话,认真思索。
他对她笑,“在我看来,过程比结果更重要。就像我们去旅行,去爬山,有人只想以最快的速度到达山顶,有的人为了欣赏一朵云一道彩虹停下很久,也许先登顶的人都下山了,他还在慢慢向上爬。是匆匆赶到终点,没注意到一路上有什么风景的人得到的乐趣更多?还是一边走一边欣赏,心里并没设定终点的人?”
她问他,“那如果登山的途中什么都没看到呢?没有云也没有彩虹。”
容朗不假思索说,“总能看到属于自己的风景。没有云和彩虹,总会杂草吧?有砂砾吧?真的什么都没有,那就自娱自乐呗。”
她沉思,再抬眸看着他笑,“似乎也有道理。”
他的心猛跳两下。夕阳下,李唯安的浅棕色瞳仁周围一圈颜色更深一点,显得眸子更加清澈,这让他想起一个词——双瞳剪水。可李唯安眼睛里的水不是小溪是深潭,那层平静的水面其实深不可测,水下也许蛰伏着猛兽。
她还在对着他笑,他从她上翘的唇角和微微弯着的眉眼里读出某种意味着危险的信号,一股麻痒感随即从后颈沿着脊柱蹿下后背,寒毛耸立。
李唯安对他举起一只手掌,语气中略带挑衅,“那么,你要为你的理论自愿献身,和我进行一场社会学的人类实验么,容先生?”
她说“容”这个字的时候发音有点怪,有点像“wrong”。
他和她击掌,“OK,I\'m in.”
两人相视而笑,容朗忽然想到,“你该不会有一套关于友情或是划分人际关系等级的规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