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言(19)
班里应声想起一阵挪桌子的动静来。
“顾晓,同桌。”顾知南满眼盛着笑意而来。
“干嘛。”我装着一脸不情愿的呛了他一句。
“第一次坐同桌,却也是最后一次。”
“嗯。”
“顾晓,要努力,我们要去同一个学校。你答应过我的。”
“好。”
顾知南没有再接话,只是啪地一声把两张桌子合在了一起。
班里的动静越来越小,直到又安静下来。
“最后一堂课了,同学们啊。最后一次,给你们讲考点了。”康婷的声音平静而舒缓,像一阵风似的,却抚皱了这群孩子们的心。
“上课!”康婷老师站直了身子,扫视着全班同学。
“起立!”这该是班长胡慧慧同学喊得最响的一次,从心底而来,复沉入心底而去。
“老师好。”说了三年,说到麻木的字眼,这一刻,竟逼得人想流泪。
“请坐。”
那是我上过的最短的一节数学课,短短几行就写到了综上所述。
“顾知南,我不想就这么说再见。”我极力忍着喉头的酸涩,对他说道。
“好,那就不说。”
“下课!”这是第一次打铃了,康婷便下课了,她放下了手中的粉笔,注视着全班同学。
“起立!”胡慧慧接道。
“老师再见。”这是同学们喊的。
“一拜天地。”这是顾知南说的。
这一鞠躬,问,何年何日,全员到齐?
“顾知南?你刚说什么?”康婷走后,我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询问顾知南道。
“你不是听到了嘛?”顾知南支着脑袋看着我。
“你,你你!你,超三八线了!”我一肘子把他的手捅了回去,低头翻着作业。
“哈哈,好,不超线。”
综上所述:高三二班,全员到齐,无人请假;高三二班,全员到齐,无人旷课;高三二班,全员到齐,共赴战场。
考试的那几天,大家都赶着时间,能多抱佛脚一会儿算一会儿,各种营养餐和外卖从食堂后面的栏杆里“偷渡”进来,一连三天,最热闹,最轻松,却也最安静,最压抑。
于婆娑世界中,有幸在最难忘的时光里陪着最难忘的人。
后来呀,便几个小时结束一场,几个小时结束一场的,彻底结束了,三年的光阴。
从考场出来的那一刻,我先想到的不是如何去过一个完美的长假,而是怎么和过去和解,和未来签约。
诚然,我突然迷茫了。
☆、10
放假的第一天觉得嗨爆了,放假的第二天觉得神好玩,放假的第三天就觉得很无聊了……游戏不可能24小时打,电视不可能24小时看,在我们摆脱了语数英政史地物化生的同时也远离了校园同学老师以及八卦,吃饭的伴儿少了,茶余饭后的谈资也少了,日子变得冗长,每一天闲下来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显得格外碍眼——大概从忙忙碌碌突然切换到无所事事的模式,心就会骤然间变得空空荡荡,让人不安。
“顾晓。”顾知南拉我进了一个群,一个只有我和他两个人的群。
“干嘛?”
“这几天无聊吗?”
“怎么?”
“去学车呗?”
“学车?”
“对啊对啊!我们一起。”新加入群聊的林梓附和道。
“我也要去!”曾帅加入群聊。
从原本的话题开始,到后来的斗图模式,最后又绕回正题,综上所述,我们一致认为索性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就一块儿去学车。当我和爸爸妈妈提起这件事的时候,他们立刻便同意了——高考完了学开车,上大学前拿了驾照,上完大学就买车——这大概是所有父母对孩子们这三个多月假期以及未来的统一安排了吧。
来学车的人真多,一半儿以上是学生,只是咱这市里的驾校遍地开花,能不能遇上熟人,还真的不好说。
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运,我能碰上他,那个被林梓称作活在回忆和对话里的人——何颢言。
如果每个人都是其生命的主角,接受来自上帝的剧本,那么我想,我拿到的这个剧本也就那么三毛钱诚意,我喜欢的人一点儿也不喜欢我——我总戏说他凉薄,因为啊,我无缘见识他的情深。
教练姓赵,是个我无法估算年龄的中年妇女,她领着何颢言上车的时候,我正在和林梓打闹,只那一瞬间的呆愣,我硬生生的挨了林梓一拳。
如今细想,我方知晓何为一瞬间即永恒,那一拳的时间中,我的脑子里掠过了无数种想法,我明明什么都想了,可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剩下了一片空白,似乎我什么都没想。
“嘿,顾晓。”何颢言边向我打招呼,边弯着身子钻进车里,坐在了我的边上。
“好巧啊!妹妹。”我瞅了眼副驾驶上的顾知南,略微有些没底气。
“你们认识啊?那太好了,何颢言他不是每天都来学车的,他隔一天来,我寻思着,就带过来和你们一起学了,反正大家都是学生,也不会太膈应。”教练笑哈哈的,似乎很满意现在的状况。
“教练,开车吧。”顾知南吱了一声,那声音听不出悲喜,却让我心里毛毛的,而和我挨边坐着的林梓啧握着我的手,悄悄的捏了一下。
大概是因为车上的氛围自我和何颢言打过招呼之后便脱离了教练的预想,她便索性每个人教了两遍,之后就缩在副驾驶座上——睡着了。
后座容了四人,若两男两女,倒因着我和林梓,不会显得太挤,若我和林梓其中有一人去了驾驶座,便显得束手束脚了。
这一轮,到我了。
我通过后视镜看着那四个沉迷于手机的人,心里莫名有些歉意,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女司机不一定可怕,但女司机顾晓一定可怕。
我收回视线,搓搓手,扯过安全带系好,又搓搓手,叹了长长的一口气,踩住离合器和刹车,松了手刹。
定点上坡?还是上坡定点?专业术语我倒是听得模棱两可的,我只清楚,教练说了,在那个坡上,对着那条线,停车,三秒过后,开走!
我控制着离合器,游着车,慢悠悠的跟在前一辆车的后头,大抵是因为我是个新手,这心里难免有些忐忑。此时的我绷着弦,盯死了前一辆车,拉开我们之间合理的距离,绝对不会允许猛地一刹车这种情况出现,除了,定点,停车的那一刻总是避免不了的猛地一刹车。
这次我特意在即将与那条线肩并肩时,提前了那么一点时间去一丢一丢地挪高我的脚,一丢一丢地松开离合器,脚挪一毫米,气提一厘米,可——砰——熄火了。
“咋的了。”教练睁开眼,气定神闲——不愧是见惯了各种突发事件的人。
“熄火了。”我弱弱的给出了来自学渣的回答。
“车在后退,你不害怕吗?”
“额……”我一脚踩死了刹车,瘪着嘴,不置一词。
“顾晓,你开车小心点,真的笨,居然还会熄火。”何颢言对我进行了人身攻击。
“何颢言同学,我警告你啊,收回你的笨,说的好像你开的很好一样。”
“废话。”
“嘘——”就在我又将怼回去时,林梓开了口,我瞧着后视镜,那里面,小林子的脑袋都不带抬一下的,仍旧盯着她那手机,只是肩上,多了张熟睡了的贱脸——曾帅那家伙,揩油啊!
一天下来,大家的交流仅仅限于我出错的时候,虽说,第二天就不一样了。
诚如教练所说,第二天何颢言果然便没来了。
“讨厌鬼终于走了。”曾帅瘫在后座上,抒发着自己愉悦的心情。
“喂,闭上你的嘴。”林梓瞪了他一眼,宣告他的抒发到此结束。
“你们先练着,我下去吃个午饭,哪个稳点的?过来开。”教练一边说,一边开了车门起身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