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海啸却没见过她微笑(77)
回到家,顾澜生就看到她留下的纸条:顾澜生,我走了。
当晚,顾澜生再回想那一幕。
从几名身材魁梧的男人若干手势中,他大致猜到他们的身份,有一阵子,顾澜生常常出入维和部队军营,从一些维和军人口中了解到当今世界顶级雇佣军团的一些手势暗语。
在他公寓附近出现的是雇佣军。
那几名雇佣军所在的保全公司在雇佣界赫赫有名,曾多次负责大型国际会议的安保工作,能成为这家保全公司的客户其身份可想而知。
看来,他认识了了不得的人物。
在赫尔辛基,顾澜生就隐隐约约觉得戈樾琇的身份不简单,这个想法也在日后伴随她一次次“化险为夷”中被逐渐证实。
摸了摸口袋,拿出烟和打火机。
点上烟,下意识间,顾澜生看了自己的手一眼。
在地下室里,当那位有着和他同样肤色的年轻男子说完那番话后,几十个小时的坚持在那个瞬间溃不成军。
他怎么也得保住这双手。
顾澜生要用这双手给戈樾琇擦眼泪,他要用这双手给戈樾琇做她喜欢的酸菜包子。
所以……
段然,对不起。
戈樾琇也许说得对,他的任务是留下来,用自己的眼睛见证一切,见证在现代文明的推动下,这片非洲大陆一点点的完善。
地下室的那个年轻男子,顾澜生是知道。
“诺维乔克”一些武装分子是这么称呼他来着,非洲大陆百分之三十的军火都来自于那个年轻男子的空中运输队。
但这位年轻男子的名字、面孔却常常出现在各大正规经济杂志时政新闻上,出现频率甚至于比这个国家的领导人还要高上几个百分点。
在看到值班室里没有所谓的“先生”后,戈樾琇大大松下一口气,宋猷烈还算识相。
等顾澜生进入值班室,她就一路小跑着。
那辆车还停在原先所在,物资仓库边角,如果不是那一点忽明忽暗的猩红,车身颜色再加上光影不足很容易被忽视。
看了一下表,九点零六分,距离宋猷烈指定时间晚了六分钟。
六分钟也就是小会儿时间而已,戈樾琇告诉自己,弯曲的腰直起,也不再一路小跑。
几步之后,戈樾琇弄清那忽明忽暗的玩意是什么了。
宋猷烈这是在抽烟呢。
宋猷烈抽烟,值得想象一下,她的甜莓现在有多迷人。
淡淡的烟雾从很适合亲吻的嘴唇吐出,夹着烟的手以一种十分舒展的姿态横向车窗,白皙修长的手指夹着半截烟,往下垂落,忧郁的眼神目送着一缕缕烟雾从眼前消失,这画面美轮美奂。
是的,美轮美奂!
加快脚步,没有往副驾驶座位,而是直接来到驾驶座车窗外,想也没想,从那只垂落在车窗外的手里抢过烟。
烟掉落在地上,看着宋猷烈,抬脚,狠踩。
打开副驾驶车门,呛鼻的尼古丁味迎面而来,看来还抽了不少。
看了一动也不动坐在驾驶座位上的人,本来想狠狠甩上车门的想法自行消退,改成轻轻关上车门。
规规矩矩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系安全带动作也是规规矩矩的。
系完安全带,九点十分。
宋猷烈说他十点半要和客户通话,从这里到他住的地方车程大约一个钟头,如果车速快一点,可以按照他之前计划那样,十点回到家,洗完澡穿上拖鞋正好十点半。
一分钟过去,宋猷烈还是一动也不动。
“不开车吗?”低声问。
没有应答。
“不是说讨厌穿拖鞋接电话吗?”低声提醒。
这个提醒看似效果不错,车子缓缓启动,顺着徒坡路下滑,下滑至平坡路段又停了下来。
刚松下的那口气又提起,戈樾琇硬着头皮:“干什么?”
车厢大亮。
“干什么?”提高声音,这应该算是一种壮胆方式吧。
黑漆漆的垂直公路空无一人。
一旦入夜,不到万不得已南非人是不会把车开到郊区外的公路,戈樾琇打从心里讨厌垂直公路,讨厌黑漆漆一辆车也没有的垂直公路。
“宋猷烈,你要清楚,时间是你定的,我可没有答应,没答应就表明我没事义务去履行你所谓的……”继续大声嚷嚷。
“头发怎么乱了?”宋猷烈轻声开口。
“啊——”
一直在车窗外溜达的目光因这个十分突兀的问题移到他脸上,又在他的那道视线下触了触自己鬓角,还真……有点乱,都是顾澜生和她呵痒时闹的。
把被弄乱的头发一缕一缕别在耳后,可别弄乱的头发又何止是鬓角这几缕,理完鬓角处的头发,又挑了掉落于颈部处的头发。
然而,越理越乱,让她手忙脚乱的是那道一直落在她脸上的视线,干嘛要用那样的目光看着她?!
心里又恼又怒。
“嗯?”
那样的目光再配上这样带着强烈质问的发音,让戈樾琇都要以为自己是出轨的妻子现在正遭受的秋后算账。
出轨的妻子?丈夫?啐啐。
索性,把橡皮圈直接解开,让头发散落于脸上,这还不够,直接把头发的揉乱,透过头发缝隙,眼睛也不躲避了,就这样直直看着他。
一字一句:“头发是顾澜生弄乱的,我就喜欢他弄乱我的头发。”
“除了弄乱你的头发,他还做了什么?”他捏住她的下颚。
疼——
“除了弄乱你的头发,他还做了什么,嗯?”捏住她下颚的力道正在加大。
吸气,以有限的力气,说出:“他还呵了我痒痒,他的手坏透了……”
话音还没落下,车子箭一般弹出。
“砰”额头往车硬壳上砸,一阵头冒金星。
好不容易背重新回到椅背上,眼前飞逝的景物混合这汽车发动机高分贝噪音让戈樾琇的脚开始抖动了起来。
脚不停抖着,几个眨眼间手也抖了起来。
汽车噪音像一把直插脑门的尖刀,脑海不听使唤开始搜索,似是而非的画面伴随呼啸而过的景物,眼睛一动也不动,盯着路前方。
白色公路分界线在极快的车速下连成垂直的线条。
那线条状若衔接着天际,仿佛下一秒车就会沿着白色线条直接开到天空去,这光景她在梦里遇见过。
眼睛直直看着前方,一个人影忽然间冒出来,是一只鹿吗?是乘坐着极光而来的鹿吗?
这只鹿重重砸在挡风玻璃上,她看到了鹿的眼睛。
不,不是的。
那不是鹿的眼睛,那是一个人的双眼,这个人双眼倒着在看她,眉毛在那双眼睛下面,以一种极为扭曲的角度看着她。
天际尽头,泛着绿光。
传说,那是美杜莎的眼睛。
她害怕,她心里害怕极了。
大叫着,双手离开驾驶盘想去蒙住眼睛,却不知道怎么的,蒙住的是耳朵,就这样眼睛直直看着那砸在车前镜的物件飞向天空。
那不是一只鹿。
大声尖叫。
在尖叫声她落入一个怀抱里。
如溺水的人终于抓住浮萍,看不见了看不见了那双眼睛。
累极,和生理心理疲惫形成鲜明的是泪液,闭上眼睛,泪水疯狂从紧闭的双眼渗透而出。
她都闭上眼睛了,为什么还会有泪水,她很讨厌泪水,泪水都留不住妈妈,她那么珍惜的泪水都留不住妈妈,要来何用。
更紧地闭上眼睛,泪水还在继续着,烦死了,烦得她想逃往另外一个世界,思绪沿着黑暗边角。
依稀间——
从头顶传来熟悉的、懊恼的、焦灼的声音。
这个声音在诉说:
“我想我是疯了,戈樾琇。”
从头顶处传来温热的触感,慌乱而不知所措,一路往下。
最终停顿在她鬓角处。
懊恼着,温柔着:“真该死,怎么就……怎么就忘了呢?怎么就……怎么从你口中听到别的男人名字,就……就把什么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