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海啸却没见过她微笑(45)
张纯情早餐吃得很慢。
这里不是居民区,玛丽安很少能遇到陪她聊天的人,玛丽安很爱说话。玛丽安说这栋房子是宋先生自己攒钱买的,宋先生工作日比较少回来,通常都是周末才回的家,也试过几个月不回来。
“你是宋先生第一个带回家的姑娘。”玛丽安朝她眨眼,片刻,又补上一句,之前宋先生有没有带女孩子回家我就不知道了,宋先生四年前买下这块地,这个房子的房龄在三年或者是三年半之间。
张纯情继续逗玛丽安说话,玛丽安又把话头饶到前面去,宋先生什么什么都好,不管外界怎么评论他,在她眼里那个被称为诺维乔克的年轻人和她津巴布韦老家的侄子没什么两样,是上进青年。
“宋先生是我见过最为好学的人,他常常在书房一呆就是一天。”玛丽安说。
看来,玛丽安对自己雇主的了解来来回回也就以上几样。
“宋先生会说很多国家语言。”玛丽安说。
这个她早就知道了。
“宋先生从来不参与到那些为了一个女人争风吃醋大打出手的破事。”玛丽安说。
张纯情心里暗自发笑,真要有这样的,也是女人们为宋猷烈争风吃醋大打出手。
“宋先生是我见过最好的小伙子,可惜我只有侄子没有侄女。”玛丽安说。
又回到赞美自己雇主的话题上了。
第N次张纯情目光往厨房门口,宋猷烈把她带到厨房后就玩失踪了,这个上进青年都不吃早餐吗?
清了清嗓子,让自己语气听起来很是自然:“他不吃早餐吗?”
“宋先生吗?”玛丽安头也不抬,把一勺勺香料盛到玻璃罐里。
“当然。”很是自然回答。
“宋先生早就用完早餐了。”玛丽安说。
原本甜腻的奶酪食品瞬间变得索然无味,张纯情看了一眼腕表,已是差不多九点半时间,宋猷烈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不远处传来机车发动机的声音。
玛丽安放下手头上的活,侧耳倾听,微笑着说:“宋先生要去看阿布了。”
阿布?张纯情放下杯子,看着玛丽安。
玛丽安乐呵呵说道:“阿布是一只鸵鸟。”
阿布是宋猷烈寄养在野生动物园的一只鸵鸟,也不知道寄养了多久,玛丽安来的时候它就存在了,国家野生动物就在附近,宋猷烈每次回来都会去看它。
“我猜,阿布对于宋先生来说是特殊的,他每次离开前都会特别交代,让我丈夫每隔几天就跑一趟动物园。”
机车的声音由远而近。
“我猜得没错。”玛丽安走到窗前。
张纯情也来到窗前,刚一站停,机车噪音从窗前呼啸而过。
她只能看着开机车的人鼓起的衬衫,眨眼间人和车就置身于赤色荒野中,机车扬起大片黄色尘土,那人风一样,一骑绝尘。
这光景,像幼年看过的西部片,穿长筒靴戴牛仔帽骑着马的英俊青年在原野中飞奔,于梦里,于海市蜃楼里。
张纯情回到公寓已是中午,一打开门,就迎来了飞来物。
伸手,飞来物结结实实被抓在手里,看了一眼脸上写满看好戏表情的贝拉,张纯情再去看飞来物。
这是一叠报纸,发行方为她的老东家《城市报》。
《城市报》头版头条标题让张纯情看得心惊胆战,宋猷烈终于摆脱了零绯闻的标签。
到底是何方神圣让宋猷烈摆脱了零绯闻的标签?还是,这又是一起造谣事件?
触目惊心的标题下是几张图片。
图片里,男人背着女人,背景分别是某夜店、某夜店门口、某停车场、最大的那张图像分别给出这个男人和这个女人的脸部大特写。
这下……完蛋了。
为了营造出零距离感,张纯情在《404错误》公开自己的私人电子邮箱地址。
此时,她已经预想到她的电子邮箱将会迎来雪花般的电子邮件,这些电子邮件应该不乏类似于“婊.子”“丑八怪”“飞机场”等等等等诸如此类的昵称。
昨晚酒吧的那几道白光并不是来自于她的错觉,真有人跟拍了她和宋猷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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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半钟头后,约翰内斯堡以南八十七公里,驻南非无国界医生医疗救援营地,刚刚上完班的工作人员经过宿舍走廊,听到隔着门板传来的手机铃声。
手机铃声一遍一遍响着,单调而枯燥。
工作人员折回几步,透过半边窗户看到披头散发躺在床铺上的女人,鞋子没脱,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在响个不停,声音不是一般大。
这样还能睡得着,看来是被累坏了。
那是顾医生的朋友,一名持有联合国特邀观察员执照的自媒体记者,几天前来到营地,据说是投靠顾医生来的,顾医生比她早来一个礼拜。
这些自媒体记者们好听一点说是挖掘世界真相,难听一点是自讨苦吃。
宿舍采用塑料复合材料制作,隔音效果几乎等于零,手机铃声还在响着,在这安静的午后显得十分刺耳,但床上的女人还犹自呼呼大睡。
好在,手机铃声很快停下。
工作人员打了一个哈欠,连续上了十个小时的班,睡意已是虎视眈眈。
刚移动脚步,宿舍里的手机又响了。
想了想,工作人员来到宿舍门前,抬手,敲门。
“咚、咚、咚。”
毫无反应。
工作人员只能把嘴巴凑进门板处,提高声音:
“菲奥娜。”
又……又是谁?!
吵死了,戈樾琇头深深往着枕头埋,一个翻身——
第27章 好久不见
雪白的世界里,小小少年在漫天风雪中一次又一次旋转着,熟悉的旋律伴随每一次旋转孜孜不倦:
嗨,朱迪,别沮丧。
找一首哀伤的歌把它唱得更快乐。
记得把它唱入你的心田。
世界就能开始好转。
骗子,没人能把哀伤唱成快乐。
骗子,唱一百倍一千遍世界都没有好转。
妈妈,这真是一个明媚的清晨。
旋律和着稚嫩的哭泣声,一遍又一遍,女孩捂住耳朵卷缩在墙角处,绝望尖叫。
尖叫声冲散环绕翠色山脉的雾带,飞鸟遁入林梢,鸣蝉缩回草丛,女孩的身体逐渐没入湖中。
旋律、哭泣、尖叫一一远去,安静了。
这安静让她想拥抱,闭上眼睛,身体逐渐沉入湖底,但有一只手在最后一瞬间抓住了她的腿,把她从那个安静的世界拽回。
“走开!”没被抓住的腿狠狠踢向那只手。
“走开!”“奥菲娜。”梦境和现实交织交错。
头深深往着枕头埋,一个翻身——
是继续留在梦里,还是回到现实,从头部处传来的疼痛感已经代替她做出选择。
戈樾琇睁开眼睛。
第一时间跃入眼帘地是深色天花板,她从床上掉下来。
公益组织都那样,为了节省资源一切都得精打细算,比如那张床,比一般单人床小半个身位,床头柜也好不到哪里去,小得像豆腐块。
床头柜放着一把手机,手机一直在持续响着,和手机铃声一起的还有来自于门外的声音。
门外一声又一声“奥菲娜”,不远处推土机轰鸣声和工人吆喝声你方唱罢我登场。
世界是一个大噪音坑。
戈樾琇直挺挺躺在地板上看天花板,心里从一数到十。
一支狗尾巴草、两个鱼罐头、三个硬币、四支牙刷……十杯可口可乐。
手机还在持续响着,门外的声音一点也没放弃的念头。
只能认命。
从地板上起身,拿起手机,一边接手机一边开门,门外站着医疗站的工作人员,隔着传声筒和她通话的是段然。
段然是顾澜生的朋友,世界卫生组织成员,今天一早和顾澜生一起前往南非北部城市茨瓦内,昨晚茨瓦内发生一百四十名儿童集体食物中毒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