靓善/新美(24)
比鸦戆直的身躯震了一震,老脸上腾出一股火红火红朝霞,坐立不安般扭扭捏捏。
瞟他时而咬唇时而瞪眼时而膨胀的诡异表情,娇怯娇弱如我委实心惊胆战,以为他臀下凳子上有刺扎入了肉里,欲待关心,他却突然爆竹声声一哐啷:“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骂不相爱,再打再骂死去活来!”
室内鸦雀无声了片刻,桌上盘子里被蒸得滚瓜烂熟的烤鸡似乎顺着大王菜花的筷子也死而复生跳了一跳。
俗语中的谚语呐。我还没琢磨出要捏个什么表情才能贴合应景,比鸦再次魁梧一蹦,不长不短的胳膊试图绕过衾幽伸过来有所作为:“往事既矣,便也随风去,咱们就不提了,还是朝前看来得实际。”
“不不不。”我连忙摆手否定,躲开他手:“该提的还是要提,你不是信誓旦旦要战胜我么,择日不如撞日,我看就趁今天的良辰吉日把以前的账给结了。你胜,我便收下聘礼,若败,我则谢绝,大家依旧还是既往不咎的至交。”
言下之意便是以武定亲,这倒是一条百年不遇的新鲜趣闻。我估摸着没有哪家的求婚对象当得如我这般缚手缚脚,心力交瘁。累,累得很呐。虽然被人倾慕着实是一桩令人欢喜艳羡的光荣,但这份光太荣了,我难以消化。
脑补着此事传遍今后的五湖四海,旁人都晓得睡茗山掌门糗莫怪癖泛滥,将上门求亲的仰慕者笼统揍出门外,只怕大损山门人脉,我也将沦为传说中无人问津的剩女。俊彦公子们都会摇着桃花扇唏嘘扼腕,天下哪有这般横蛮残暴的悍妇?
诚然,这已是我所能容忍宽厚的最大极限,不可再得寸进尺,但比鸦这厮着实不太识趣,非要打破砂锅刨根问底,不耐烦的吼:“身份地位,诚意情操,每一项我都一应俱全。可你依然拒绝,难道便是在质疑我本身的修为实力?”
额,这人委实庸俗憨呆了些,爱情当然讲究两厢情愿,我对他没意思无想法,还需要何理由?只是处在我这个位置有些窘迫,需要找一条两全其美既能推辞又不惹他怀恨在心的借口罢了。
我打了个响指,讴歌一笑,虽然不是正解,但眼下实在不宜再东拉西扯,勉为其难歪解一回。
“你还不配挑战阿糗。”自演完戏后,一直嘴不歇气细嚼慢咽的大王菜花放下碗筷抬起眼皮,饶有兴致的冷冷一刺。
比鸦气急败坏的跳脚冷笑,不屑讥嘲:“你亦无资格觊觎我未婚正妻,呵呵,莫说旁物,婚姻至少需求门当户对,望衡契宇,足够的实力。你一介寒生,有何之能?将来我与阿糗同甘共苦,应劫飞升,为仙家神侣,届时便彻底与你无缘。”
“且容你预备几个时辰,明日卯末辰初,曦光清露之时,大殿广场我等你。”大王菜花没有浪费丝毫时间在无意义的口舌辩论上。语毕,起身,抬脚,转身,潇洒离席。
嘲讽鄙夷被无视,比鸦犹如一拳击在芦苇荡中,横也无力,竖亦无力。
瞧他被衾幽看待跳梁小丑般轻视,那七窍生烟的模样,我忧心他一不留神心火入肺走火入魔,届时谋杀的罪名定要扣我头上。在心里掂量权衡一番,我决定甘冒被当成出气筒的风险宽慰宽慰他。一清嗓门,柔声撒谎:“衾幽这人便是这样,毛病忒多,傲娇便是其一,你无需同他一般见识。”
顿了顿,觉得扯淡很不厚道,于是斟酌半晌,由衷道:“同我比试你没胜率的,便由他替我出战,方显公平,你倒也有几成取胜机会。”
“你对他可真有信心,我若侥幸得胜,你是不是反而失望?”不晓得是否我错觉,他的字里行间隐约有磨牙之音。
在他肩膀上拍了拍,我笑着干哈哈:“非也非也,并不算很失望。”
呃,貌似有某些地方不对劲。
这下比鸦面部表情不再渊博了,是单调的狠厉,呈气急败坏状:“嘿嘿,那小白脸油头粉面,弱不禁风。我或许无法战胜你,不过于他嘛,哼哼,你还是提早做好心理准备为妙。”
他说的对,我必须提早做好心理准备。
至始至终,我都看不透衾幽这大王菜花的修为,按理而论,他给旮旯老道擒住而无法逃逸,被囚禁酒坛五百年,虽然身上总是保持着神秘感,但多半强不到哪里去,可我是何许人也,一言既出,岂有打脸之理?
事实证明,人不可貌相的委实大具内涵,至理呀至理。而比鸦那两句,当然便是传说中的狗眼看人低了。
今晚注定辗转反侧孤枕难眠。
昼时,因商榷了计划,那浓妆艳抹肥头大耳,嘴角还生了带毛黑痣的媒婆已毫无用武之地,给比鸦赶了下山,她尖儿着嗓门舞着绸帕离去前骂骂咧咧凶巴巴的表情,颇令我发憷。无奈,唱了忒久的白脸,致使她连过场都没走成,非但千里奔赴石灰路白跑一趟,更损了她寒雪媒中尽,春风扭上归的鼎鼎大名。